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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让我梦中有你

(2009-09-07 11:19:21)
标签:

婆姨

煎饼卷大葱

长途车

窑洞

高明骏

分类: 旧时记忆

第一次知道高明骏这个名字还是在穿越榆林毛乌素沙漠的路途中。当时刚刚因为毕业分配的去向问题和女友炒翻了天,女友不想跟我分配回山东,理由是吃不惯山东的煎饼卷大葱,而我作为家里的独生子更不可能去她家倒插门。

 

为了前途、为了爱情,女友会同她母亲找我彻夜长谈了一个晚上,由于立场悬殊,结果直到第二天清晨还是谈不拢。于是一气之下我宣布结束此轮无谓的谈判,怀揣当时仅有的76块钱,义无反顾地登上前往米脂的长途汽车。

 

米脂是位于黄土高原腹地的一个小县城,既无秀丽的风光,更没有吸引我的诱人美食,我之所以去那里完全因为同宿舍渭南哥们的一句话: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米脂以盛产小米而得名,除此以外米脂的另外一个特产就是美女,三国时离间董卓的美人貂蝉据说就是米脂人。

 

上长途汽车前女友哭着哀求我别去冒险,说人生地不熟的你连米脂在东在西都不知道,如果半道迷路了或者钱花完了怎么办?犯了邪劲的我根本毫不理会,用力一甩唯一随身的军用挎包,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厢。同时抛下的还有一句恶毒的预言:“你等着,我非得从米脂带回来一个愿意跟我回山东吃煎饼卷大葱的婆姨不行。”


    车子一开,隔窗看着女友婆娑的泪眼,我的眼眶竟也有了些许湿润。但军人子弟的身份时刻提醒着我: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尤其是在女友面前。我使劲用牙咬着下嘴唇,直到把嘴唇咬得发紫,才生生地把已经快要流出的眼泪咽了回去。

 

车子穿过三门峡,来到豫陕交界的潼关,再过了关就进入了遍地黄土、满目疮痍的高原,我摸了摸口袋里日渐消瘦的几张十元钞票,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心情油然而生。

 

在我上大学的那个时候,整个中国都还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高速公路,进入陕西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曲折蜿蜒的羊肠小道。这种道路状况下,我坐的长途车多次陷入黄沙之中,象喝多了酒的醉汉,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晃荡到了榆林地区。刚开始看见黄土高坡下的窑洞还觉得新鲜,不久就产生了视觉疲劳,现在更是哪怕多看一眼都想呕吐,司机师傅说这叫黄土沙漠综合症,最佳的治疗办法就是扭过头去双眼紧闭。冥冥中我想起了女友,想起了她长长的秀发和柔嫩的小手,渐渐地竟然对此次盲目之旅萌生了悔意。正在此刻,一个粗犷而沙哑的声音在车厢中骤然响起,苍凉得让人心悸。

 

我的梦和你的温柔   一直在我心里拨河   一个要我不牵挂不回头  一个要我留下来别走
    还没认识你的时候  从来不懂什麽是寂寞  自从心里有你我才懂    自由只是天堂的一种
    忘不了你为我哭的模样  又放不下追逐多年的梦想 

虽然肩膀看起来够强壮   我却扛不动你的悲伤

 

我问司机这是谁的歌曲,司机告诉我唱歌的是一个出生在缅甸的台湾歌手,名字叫高明骏,这首歌是他的主打曲目《忘不了你为我哭的模样》。听了这名字,我怦然心动,难不成是上天让这歌曲来提醒我什么?我让司机再继续播放下去,于是《Sailing》、《我独自在风雨中》一首首直面扑来,强烈刺激着我的耳鼓。

 

高明骏的声音,有如独行侠般孤独豪迈,仿佛带我进入了一个辽远苍茫的境界,就像我们的生活,不可预知,难以把握,却那么值得期待和认真。几首歌刚听完,就决定了我一辈子再也不会忘记,那个在黄土高原上听过的头发象刺猬一样愤怒的丛林男孩。快到米脂县城的时候,磁带里面正好播着《今夜让我梦中有你》,一样的沙哑,不一样的舒缓旋律。

 

我该不该

在我心里留下一片空白

在我孤独的时候

让你从我 梦中慢慢走来

我该不该

在我心里留着一片云彩

在你离去的时候

让我对你 还有一点点爱

 

唱完最后一句的时候,车子恰好路过无定河畔,唐代诗人陈陶正是在此留下了“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的千古绝句。也许是触景生情,此时此刻我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感情,任凭憋了许久的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

 

一下车我什么也不顾,疯了似的跑到县邮局给女友打电话,等了近一个小时,长途电话才接通。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的胳膊不知怎地猛地一下剧痛,连话机都差点摔了出去。我告诉女友,我已经到了米脂,但等交完长途话费,口袋里就不剩什么了,仅够今晚的住宿和明早的面条钱,让她火速过来救援。女友笑了,说担心了两天,还真怕我被米脂的婆姨拐跑,她会坐最近一班长途车赶过来。

 

最后女友又略带赌气地问我:“你去米脂找婆姨,我还得上赶着给你送钱,我怎么这样贱啊?”

 

我语重心长地安慰她:“放心,等你过来,咱们一同考察完米脂的婆姨,我会带你去临县绥德考察,那里的漂亮小伙极多,三国时期最著名的帅哥吕布就是绥德的。”

 

真实生活的结局总是不缺乏残缺和遗憾,很少能够像电影故事一样的完满。第二天午夜女友终于在我即将断顿之前赶到了米脂,接下来几天我们一起参观了米脂窑洞古城和李自成行宫(闯王也是米脂人),并步行到杨家沟旧址自觉地接受了一次革命主义再教育。但回到洛阳,我和女友的分歧依旧,都是学法律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我遵循孔子 “父母在,不远游” 的传统思想,毅然决然地返回了淄博。而女友则回到了她的故乡,并在两年后留学德国,从此定居慕尼黑,幸福地喝着巴伐利亚啤酒,快乐地生着一个又一个的杂种。

 

前不久她通过我的博客知道我要去青岛参加啤酒节,估计好时间故意在我酒兴正酣之时给我打电话,问我青啤味道如何?我没有好气地告诉她:“和咱们在黄土高原上喝的米脂米酒差不多,少喝养胃,喝多伤心”。电话那边不作声了,继而发出类似断线的嘟嘟声。

 

借着酒劲我又回拨过去,耳边传来熟悉的彩铃声,正是我在永定河畔听到的那首《今夜让我梦中有你》。在登州路喧闹鼎沸的喝彩碰杯声中,高明骏的沙哑显得是那么冷漠孤寂,事隔20年后再听,发现它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令人陶醉,仿佛它已经驻扎在我内心深处,随时提取,都是在给已经疲惫的生命加油。

今夜让我梦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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