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沙·兵车行（二）

——那年头：我当的是那样的兵；开的是那样的车；走的是那样的路……

 

雲游原创于：2011.8.16

 2016.5.29 改编

 2023.8.1重新整理

 

 

 

浣溪沙·兵车行（二）

槟榔钟声警幻鸣，迢迢橄榄绿龙腾。

狼烟唤醒梦和平。

 

保国卫家为使命，男儿好汉做先锋。

一腔热血沥边戎。

 

 

 

  （2）

   我们终于步履蹒跚的上路了。你想，那么多老爷车，满满装了一列火车。中间只有一节客车车厢，司政后的参谋干事助理们，还有医院的大夫护士卫生员们···

   连队们都是闷罐车。士兵们铺开行李，往上一躺倒也不无惬意。人们无需担心出操列队立正稍息紧急集合了。可以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聊。那个民主，你想，一个闷罐就成了“自由王国”。

   从狭小的窗子向外望去就是祖国大好河山，一幅幅美丽的图画不断变化着。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们聊累了就开始想自己的事，因为每个人的脑袋里都充满着未知数，只知道列车是在往南……

   黄昏时我们进入沈阳皇姑屯站。沈阳战友到家了，他指着窗外向战友们介绍：这就是皇姑屯，就是日本人炸张大帅的那个桥，大家就争抢着看。说着就向大家介绍事件经过，又讲了一段张学良老虎厅枪毙杨宇霆和常荫槐的故事。

 

  

皇姑屯：战争导火索在这里点燃(组图)

   当车驶出皇姑屯时天就黑了。那位沈阳战友遥望远去的家乡一阵惆怅，离家愈来愈远了……

   什么时间过了山海关、天津、北京？因为是在昏昏欲睡中···

 

  

（图）保定站

    天亮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古城保定，那时还是河北省会噢。保定战友就又给我们讲起敌后武工队和红旗谱的朱老中忠，当然还有肖飞买药和李向阳炸军火列车。还指着不远处的铁道说就在那——大家就又争抢着探出头往外看……

 

   那时的石家庄还是个大庄子吆。幸亏没有石家庄人，否则他会与保定人争个脸红脖子粗并吧西柏坡搬出来。

 

一进河南就是安阳

  安阳钢铁厂的战友有十多人，他们不谈郑州谈安阳。安阳是六大古都吔，是岳飞故里,说着一位小老乡就咿咿呀呀有滋有味地唱起河南豫剧花木兰。闷罐里就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知不觉跨上了黄河大桥，第一眼见到了驰骋千里的母亲河

 

那时的郑州

    关于吃饭。那时各地专门为接待军列周到地安排了兵站，只要到开饭时间列车会准时停在一个早已为你准备好饭菜的火车站，兵们就会跳下闷罐跨过铁道列队进入饭厅大嚼起来。服务员们看着兵们的狼狈吃像就抿着嘴不无友好地笑。

 

车过广水入湖北

吃过饭，闷罐里安静起来，几位健谈者也雅兴全无渐渐的昏昏入睡。只听到列车的“咣当咣当”声和车轮与铁道摩擦的“吱吱”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天黑了。好黑好黑。什么也看不见。我猜想。是个小山村。竹林簇拥着。还有一条小河。好安静好安静。

忽然在那寂静夜空传来了一曲那么熟悉的歌声。是位姑娘的歌声。悠扬甜美如泣如诉——

送 君 送 到 大 路 上

君 的 恩 情 永 不 忘

农 友 乡 亲 心 里亮

隔 山 隔 水 永 相 望

                      2·3 5·6 12 1·76 53 2·35 76 5- 6 3·56 321--- 

    似流水。如行云。字正腔圆，就连过门曲谱也唱出来了。我惊讶的目瞪口呆！在这样一个小山村……我想象出，一位美丽端庄亭亭玉立留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姑娘，也许中学还没毕业……

跨长江过武汉已是半夜什么也没看到。当醒来时已进入湖南。山开始大了，石头开始多了，草开始高了。我第一次看见衣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人们在一洼洼水田中劳作着；我第一次看见放牛娃赶着一群水牛在水塘饮水嬉戏。从北方到南方真的有很多第一次。

    车开进了长沙。我知道那里有岳麓山爱晚亭，有湘江橘子洲。还有老人家留给她的著名诗句。

     八月秋高。东北已是天高气爽，但长沙依然酷暑难熬。兵们知道要在长沙吃饭，车刚停就纷纷蹦下车争先恐后直奔火车道旁加水龙头。咕嘟咕嘟一肚子，冲呵洗呀不亦乐乎。长沙的兵站设的远，要出车站进市区。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一饱长沙的尊容了。同时我们又第一次领教了南方大米的滋味。

    热。吃水果。喝生水。有人开始泻肚了。闷罐里没有厕所若何！小便时站在门前冲外无论什么山间田野爱谁谁……曾经的一位同志尿尿时赶上一阵风刮进行驶中的后窗，弄了窗前那位仁兄一脸。那位任兄一惊，望望窗外操着河南口音：“哦！下雨吔？”接下来就是一阵全闷罐的狂笑…… 

黑龙江兵大胖子李金，一百七十多斤，肚子坏了要拉稀。列车呼啸着,怎么办？他急的要哭！还是阶级弟兄，两位战友一人拽着他一只胳膊，褪下裤子撅起屁股朝着门外就是一阵狂泻……面对这百年不遇的镜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的人捂着肚皮……

 

看到这样的镜头就知道进入了广西，上小学就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这不，我终于来了。 

又是一夜的行驶，其实我们没看到真正的桂林山水 .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列车停在一个小站——南丹。窗外兀现石迹斑驳的群山，当然与上图不一样。山就在眼前车就在沟里。山变大啦坡变陡了，可不，十万大山呢！

    不知何时我们一列车已分为两列车并且是由四辆蒸汽机车前呼后拥喘着粗气吃力的推动着。冒着黑烟。那上面可是云贵高原，那前面可是横断山哦！我们兵们激动着！震撼着！···

   过了麻尾就进入贵州。进入贵州就进入云贵高原。进入云贵高原就不见了平原。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除了铁道旁边几个星迹斑斑小城市我们视线始终只有几十米，没完没了的山。山。山。出生在平原的大城市的人们这下可足足过足了山隐了！

 

那时的贵阳

   雲开雾散。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空气略显湿润凉爽。我们终于驶出山沟进入一块开阔地，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起来。一个城市出现了——贵阳。我们还走吗？

   在车站，我们军列重新编组，知道这里并不是终点。两列车分为四列车，是因为山越来越高坡越来越陡了。其实路程很短，只半天就到达了安顺，因为前面已走头无路，铁路到此为止。前方就是著名的横断山脉。那时若乘火车去昆明需走河内。也就是贵阳至昆明段安顺至沾益500多公里无火车，需走公路。 

这就是红军长征路过的安顺场。我们在这安营扎寨。那时的安顺很小而且阴雨连绵。 

   为安全起见，第二天一早，领导们特安排一名老班长和一位好司机开一辆好车（嘎斯63），与几名参谋助理司务长什么的前去探路。那曾想刚出去几公里就翻了车，幸好没翻到悬崖下那万丈深渊。而是翻到傍山一侧，四轮朝天。巧的是驾驶楼下面刚好一个坑。车厢上面的几个人甩出去没砸着也没伤着，驾驶楼里的司机和班长也安然无恙。我们唯一的一台解放吊车可派上了用场…… 

汽车连长在队列前破口大骂，当场撕毁了那位司机的驾驶证。之后连长的下巴鼓了一个馒头大的包，牙痛了半月。

运输科长为全体驾驶员作动员，司机们面对500公里的傍山险路不寒而栗！经过三天整顿，司机们终于放下包袱轻装出发了。 

待我们一个个开车上路时就行云流水了……

我所驾的车就是此种型号—美国 道奇—T223 六轮中卡车牌号：午3—07—89

 

网络照片·我当时驾驶的车就是此型号的美道奇T—223

出了安顺场不远就见一小村牌叫黄果树。当我转过一道弯，忽然眼前一亮，一大瀑布挂前川我才恍然大悟！朝思暮想的黄果树瀑布就在我面前。

我毫无思想准备，未来得急停车造成不小的遗憾！跑出一百多米后才想起停车，但大瀑布已从我面前消失了。我又不能开回去。

晴隆至普安是最难行的路段，之间只翻两座大山——沙子岭和云雾山，这就是一天的路程。闻名于世的24拐就在这里。

 

看图并不害怕，一旦车开上去腿肚子不转筋才怪！

 

24拐仅是个代表，整个横断山的路几乎全部如此。

横断山路难行——红军们是靠两条腿，我们如今可是四个轮子咯。虽然从山顶往下看小腿有些抖，一个时辰过后就轻松自如了。呵呵！不过如此唷！

十点半登上沙子岭，往下看——万丈深渊，之字形的盘山道一层层。汽车们像一排甲壳虫在盘山道上蠕动着。绿色的牵引车、油罐车、通讯车、塔台车；红色的消防车、白色的救护车……七八十台车的一个大车队怎奈一个爽字了得！

下到坡底已中午，吃饭。一个上午只翻一座山；下午又是一座山——云雾山，下到山底就到普安了。云雾山更高，汽车开到半山腰就进入雲层雨雾之中了……

傍晚我们终于翻越了云雾山到达普安，也就是最险要的路段过去了。

从普安到富源再到沾益路不是那么惊险了，只用了一天。

沾益位于云南曲靖，距昆明150公里，是滇越铁路的终点站（当时铁路为米轨，即宽一米）

跨越横断山五百公里路为我们的人生之路增添了圆满，铸就了辉煌。我感谢历史赋予我们的机遇！

在沾益我们交接了车辆，原蒙自场站的人员将他们车况较好的原班车辆全部交给我们基地；我们则把我们车况较差的原班车辆交给他们。他们开着我们的旧车转场到祥云场站执行原来的训练任务；我们则进驻蒙自，将场站变成基地执行援越抗美第一线的作战任务。原蒙自场站训练越南飞行员也已毕业回国参战。 

从而我们才知道最终目的地——蒙自。 

我们重新将刚刚接到的车辆装上火车。就直奔昆明了。

  

那时的昆明

在昆明经过暂短休整，第二天全员登上至开远的旅客列车（米轨），经一天的旅程到达雨过铺，进驻蒙自。至此，历时半月的大转场宣告胜利……

 

 雨过铺

 

可媲美杭州西湖的蒙自南湖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