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山羊和青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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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文化杂谈 |
分类: 杂谈随笔 |
欢歌饮酒的藏族汉子(zol供图)
在江孜,我常常看到一群群男男女女坐在街头,互敬青稞酒或者啤酒,边聊边喝,不时唱上几句,有时笑眯眯地招呼路人喝上一杯。几杯青稞酒,太阳暖暖地照着,朋友聚在一起,他们就心满意足了,不在乎来来往往的车流、人流,不在乎身边漫天飞舞的尘土和纸屑。早晨我们出去工作,从他们的身边经过;黄昏时分归来,他们还在那里,喝酒、聊天、唱歌。
在藏历新年的欢庆上,顿旦和唐麦村的人给我讲了藏族人为什么喜欢喝酒。据说很久以前,西藏是一片大海,一个女人从海浪里走出来,貌若天仙,所有男人都向她求爱。她死后,从埋葬她的地方长出一种叫蕨麻的草。藏族人最早酿青稞酒时,就是用蕨麻做酒曲。“所以我们一喝酒,就想起那个漂亮的女人,越喝就越想喝。”
藏族关于酒文化有一个非常著名的《茶酒仙女对言》,说的是酒仙和茶仙在藏王面前辩论,让藏王判别双方孰优孰劣。酒仙说:
你流泪时,我抚平你的忧伤。
我是哑巴开口的钥匙,
我是聪明人的头脑。
我帮助勇士荡平敌寇,
我引领懦夫穿越荒山野岭。
我是曝光伪君子的明灯,
我是智者说出警句的天赋。
没有我,世间的丰功伟绩由谁完成?......
茶仙也不甘示弱:
我是高僧大德的宠儿,他们的万千宠爱在我一身;
他们喝了我,过目成诵、智慧增进、欲念消退;
我是饮中王者;
我是击碎愚昧的重锤;
我是割断懒惰的锯齿......。
但是藏历新年那天,酒仙占了上风。天气晴好,压在江孜上空的冬日灰云不见了踪影,天空纯净如洗,亮如明镜。太阳光芒四射,金色的阳光暖暖地沐浴着万物,似乎春天已经到来。只有风还顽皮地嬉戏着。不过在当地人眼里,这是好兆头:神灵会更清楚地听到他们的祈祷。我可以肯定,如果天气冷,一样是喝酒的好理由。
藏族人常说,喝酒与唱歌乃孪生姐妹。没有歌声陪伴,青稞酒只是冰冷的水。他们唱得动人,歌声发自心田,自然得如同清泉在溪中流淌。歌声连绵不绝,一个人停住,另一个人接上,从容得像青稞酒从喉咙流淌而下,当然他们忘不了用酒赞颂菩萨和神灵:
“慈悲的佛陀在我心间,
就像天空温暖的太阳,
驱散我心中的黑暗。
清冽芳醇配得上三宝(指佛陀、佛法、僧人)。”
佛教其实是反对饮酒的,它是出家人五戒当中的一戒。关于饮酒的危险,我刚到西藏就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女人带了一头山羊和一壶青稞酒走近一个喇嘛,用自己的身体、羊和酒引诱他。喇嘛考虑再三之后对自己说:“我不能宰羊,那会犯第一条戒律;我不能碰女人,那会犯第二条戒律;相比之下,喝酒的罪孽最轻.”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发现自己酒醉后宰了羊、吃了肉还和女人睡了一夜。
这个故事在西藏家喻户晓,可是想抗拒青稞酒的诱惑却难乎其难,就连以戒律严格著称的格鲁派僧人似乎也不能幸免。二十世纪初,日本一个僧人潜入西藏,在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住了几个月,他是这样说的:“为了制止饮酒,寺里立了一条规矩:从外面回来的僧人必须接受寺院门口看门喇嘛的检查,闻闻口气,要是嘴里有一点酒的气味,立即惩罚。有些狡猾的喇嘛为掩盖酒味,喝完后,吃很多大蒜,口里满是浓浓的蒜味,用这样的办法蒙混过关。”
在江孜一年,我听说过许多因酒而发生的悲剧。我们摄制组的外联边巴在拍摄期间,两次去参加朋友的葬礼,他们都死于过度饮酒。为我们安装烧牛粪炉子的铁匠说,他的弟弟刚刚死于酒精中毒。帮我们打扫卫生的普赤的叔叔撒酒疯,差点把一个女人打残废,就要被判刑。拉姆医生的丈夫夜里出诊回来,开着摩托车掉到沟里。拉姆告诉我们:“他醉得一塌糊涂,我给他缝伤口,连麻药都不用打。”包工头仁青最清楚饮酒的危害。因为酒醉,他的儿子洛桑杀了人,被判20年,已经在监狱里白白地浪费了十年的光阴。
但是,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藏族人饮酒的习惯。他们为欢乐而生,为欢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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