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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码的故事》

　　□黄成

　　我们一出生就被编上了号码，上了户口之后，连身份证号码也已经编好了。我们渐渐记住了自己的生日，那四个数字渐渐成为一种象征。那时候我们对数字的迷恋还没有形成，直到我们恋爱，我们竟然从一大串数字里看到了爱的象征。等到我们有了自己的电话，我们开始讲究起号码来。我们希望自己的号码成为一种象征，这样的号码，对自己来说确实是很好记，但是我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即我们几乎很少去拨打自己的电话。

　　那些尾数9999、1111的号码过于昂贵，对于我们个人来说，能在千万个号码之中花一百元淘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号码，就已经值得庆幸了。号码段是固定的，我们的眼睛紧盯着后面的四个尾数，它们在跳动着，也许你刚看到一个不错的号码，而这个号码此刻正在别的营业厅办理手续。号码作为一种资源，就像一块块板凳，我们小时候都玩过抢板凳的游戏，而每次都总是屁股比板凳多。

　　我们不得不做出让步，虽然你生于1980年，非常想得到1980这个号码，但是1980已经有人在用了，目前1980的用户也许生于1979年，但他也做出了让步，因为1979这个号码目前1978年出生的用户在用，号码已经错位了，也只好任由它继续错下去。也许你觉得这种错位是可以调整的，只消打个电话给对方，说明情况，来个互换，一切就恢复正常了，那你一定是个非常浪漫的人，你甚至相信一个拨错的电话都能引出一段浪漫的爱情。

　　可是现实并非如此。你办理了1981这个号码，并且慢慢地说服自己1和0其实也差不多，比如1和0都是网络时代最重要的语言，比如1代表存在，0代表虚无，存在与虚无、生存与毁灭都是非常重要的命题，又比如1的发音比0要来得清晰些，但你最终还是慨叹道：“既生0，何生1！”你终于鼓起勇气，给1980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是个男的，于是你挂断了电话，对方的性别已无声地打消了你浪漫的念头。1981就1981吧，你渐渐想开了，你慢慢地和这个号码合为一体，你开始觉得1比0好，而且你发现就连古人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们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境界。

　　你很羡慕那些人，他们是达达主义的后人，他们翻开号码簿，手指随便一点，一装卡就走了，号码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卑微的数字，只是许多面具中的一个，而你却希望只有一个唯一的号码来象征你的存在，仿佛你是一个唯一主义者。

　　人们都笑你，仿佛你是唯一的唯一主义者。直到有一天，当电话响起，你发现那是1982打来的，听到你的声音，他失望地挂断了电话，你忽然发现，原来，你并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