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恒星》(伊蕾)
(2010-02-05 10:51:13)
标签:
流浪的恒星
毛裙
大瀑布
小狗
伊蕾
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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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精彩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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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篇多么有气势的诗作啊,比一比,我们很惭愧、很无聊、太世俗。
1
太阳啊,你皮肤如此粗糙
满是疤痕
我已经衰老
至今无家可归
我在被囚中到处流浪
我在流浪中到处被囚
没有栅栏的囚所
比栅栏更坚硬
我羡慕那些轻松的流浪汉
我看见金星的浪漫的浓雾
火星的红色而温暖的荒漠
而我是光芒四射的囚徒
我被这光芒烧灼
忍受这地狱般的炼火
我想离开这一个活着的墓地
承受一次突起的宇宙风暴
或者天火燃烧化作流星雨
或者预谋一次大爆炸
化作漫天灰尘
只要去流浪
2
天边的黑夜象黑色的产床
我身体里面有一个魔鬼要出世
痛苦不堪,我仍无法生出他
我想砸碎这无形的囚所
手指象树枝纷纷飘散
在草丛中憩息
树枝编成罪恶的荆冠
疆域无边
自由的鲜花在思想的大火中焚毁
只剩下不朽的锁链
我试着迈出自由的一步
只一步
就接近了万丈深渊
3
那顶草帽飘到山谷里去了
妈妈……
排成人字的大雁群从北方来了
哪里是我的春天的乐园呢?
在十万大山之间传来隆隆的响声
那是黄果树大瀑布悬在蓝色的天边
我冒着漫天的水雾走进半山壁的水帘洞
伸出手,让大瀑布砸响我的手掌
惊天动地的水声把我震呆了
我好象在经历着历史的毁灭
我就要在毁灭中获得新生
那只白绒布的小白兔不知丢到哪儿了
妈妈,在这瞬间我已长大成人
我的肉体渴望来自另一个肉体的颤栗的激情
我的灵魂渴望来自另一个灵魂的自如的应和
4
在数不清的寒夜我四处徘徊
在哪里能够遇到你呢?
和你一起紧紧拥抱着度过黑暗的夜晚
功名和桂冠对于流浪者是无用的
声誉象手纸不值一钱
我需要你,需要你,需要你
我只是不能为你准备一个温暖的巢穴
只要有一个草垛就够了
只要有一堆篝火就够了
只要有一片杂树林就够了
只要有一个干燥的岩洞就够了
那一天的夜晚
你寻着那条长满野草的小路走来
我和你,逃避了无情的戒律
在这里,把你强健的胸膛压在我的胸上
把你粗鲁的手指插进我的秀发
你用一个亲昵的词连连呼唤我
我也用同样亲昵的词轻轻呼唤你
当你累了,就软软地躺在我的身旁
让我倾听你粗鲁的呼吸
当天明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流浪吗
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再见
我们在下一个地方再见
可是我们还没有分手
已经被巡夜者捉拿
他们不可能再给我增加耻辱
我是一个囚徒
5
那幽暗的原野,哪里是边缘?
发着微光的地平线就要消失了
我应追随它而去呢,还是背道而驰?
那条打鱼的机帆船就要起航了
我跳上船,坐在高高的鱼网上
船要到哪里去呢?
那遥远的秘密的波浪诱惑着我
那里是否可以使我得到满足呢?
在黎明朦胧的天光里我发现了奇观
我的东西南北有四座圣像
东是苟活
西是死亡
南是永生
北是不朽
苟活?不,生活这样短啊
短得象一柄剑
与其苟活,不如勇敢的寒光一闪
死亡?不,我有许多许多宿愿
而现在还没有实现一件
永生?不,那要有多少伟大的功绩
而我的才能还不够拯救我自己
不朽?不,那要是一个道义的担当者
公众的榜样
而我内心有一些叛逆的欲望
啊,进亦难,退亦难,生亦难,死亦难
我被逼疯了
站在原地大跳、大吼
散了头发拼命地舞蹈
我变成一股长头发的风
在四面墙壁上往返碰撞
希图找到逃亡的缝隙
直到筋疲力尽,倒地化为尘土
6
……我那只灰色的小狗呢?
它在我离开家的时候就不见了
我的小狗啊命运多么可怜
只有我知道它如何留恋那个小家
那扇油漆剥落的大门
我的小狗啊多么幸运
第一次失去了教导它的主人
一个奴性的灵魂被放逐了
一个受辱的生命脱离了围困
灰色的小狗啊去流浪吧
你的生命就是你的全部真理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自由
我愿与你平分
7
自由!与生俱来的一物
被社会一寸一寸地剥夺
我落地生根,即被八方围困
我学会走路,便被锁链而牵
我学会说话,便越来越恐惧地选择语言
我学会爱,便面对一万个先决条件
当思想还没有成熟,身体却成熟了
象需要呼吸,需要吃饭一样
我需要身体所需要的一切
我抑制得就要枯萎了
我必须离开既定的禁地
为了健康的生存
抛弃所有的奢求
我用尽人类高于动物的所有智慧
为了追求与动物同等的权利
悲哀呀,悲哀得没有眼泪
我终于只有流浪
让我一无所有,象一只悠闲的狗、一只饿狼
我身上的羊毛裙已经发黑
我脚上的牛皮鞋已经开裂
我为什么要注意,为什么要修饰呢?
那吃着野果的大象身上沾满厚厚的泥巴
松鼠披一身长长的土色的毛
它们以自身为荣,从不刻意伪装
也不懂得互相嘲笑
这样自自在在地生活该有多好
我愿象那只健壮的狼
赤身裸体在草原上飞跑
把羊毛裙当作与情人同卧的睡床
8
当我体力稍支,我就继续寻找
我知道它是世界上最稀少的一物
它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向你呼叫
使你日夜不安,寝食无味
我想它是一件表面拙朴的宝贝
被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拾走了
我要翻山越岭去找那个人
山顶的雪积起有溶化了
草地上的鲜花盛开又谢尽
我的秀发变成一片灰色
羊毛裙变成褴褛的碎片迎风飘舞
我要找的一物仍然没有找到
我没有遇到那个不知姓名的人
我睡过岩石,喝过龙泉水了
我在大瀑布下痛快地洗了澡
我的情人啊在我召唤的时候如期而至
与我共度良宵
我们在一起挥霍得一文不名
在漫长的旅途上卖艺为生
我走得太累太累了
缓缓地倒在白云下
苍鹰啊,啄食我自由的灵魂吧
我为自由而生
也为自由而死
9
我心中这一个目的啊
为了实现它我才走了这么遥远的路
这一个可怕的目的啊
我不可能把它想象得十分清楚
我甚至对我的情人也不能说清它
它不可能赤裸裸地面对任何人
我就这样孤独而压抑地又上路了
欢乐对于我象掠过头顶的鸟鸣一样短暂
而悲哀象千年古树在心中生长
有一些语言我不能说出
有一些语言见到思想就疯子一样地逃亡
我有着健全的声带和舌头
可是失去了表达的功能
朋友们,陌生人啊
如果你理解我,我就不必说
如果你不理解我,我有什么必要说呢?
10
三十六岁的年龄已经很老了吗?
现在除了相信自己我还相信谁?
我驱赶着灵魂走进圣人的宫殿
我所反抗过的我必得重新膜拜
加缪说:你的生活是荒谬的
荀子说:你天生就是罪恶
萨特说:你的存在本身危机四伏
叔本华说:你的生命是盲目的
尼采说:你的命运注定是悲剧
万岁!这些伟大的恐吓使我清醒
我再不与任何痛苦纠缠不清
我放弃了一切挣扎,不再修身养性
我昼行夜息,按照我的意志独自走去
在我所到之处没有不可忍耐的荒凉
因为我的灵魂曾比这更荒凉
无论黑夜或者暴风雪之中
我不感到压顶的恐惧
因为我的灵魂中有一个魔鬼
它比任何东西都会令我恐惧
啊,我的灵魂教授过一切灾难
它再也不会被摧毁
11
来,我给你这小小的礼物
它是一支未有开放的花蕾
它那样天真,涉世未深
它的理想是在光明的太阳下得到所有人的爱
它的本能是欲望和生殖
生命将因为它而延续
世界将因为它而永恒不朽
朋友们,陌生人啊,亲爱的读者!受此贿赂
请不要忘记有一颗流浪的恒星
它的肉体被囚禁
它的灵魂将终身流浪
你也许会在一片草丛里找到它
那时候,对于你所见到和听到的一切
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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