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徐子久先生

     子久先生去世了，我深感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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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在1986年左右，当时的编辑部主任郑荣来同志交给我一册硬笔书法集，让我看看可否出版。我翻阅后，大为激赏，马上请示主任进入编辑加工环节。书出版后，居然得了一个奖，这还是我作为编辑得的第一个奖呢！

    数月后，一位中年男子携妻女到我办公室，一口浙江仙居话，我不是太听得明白。他又着急，我这湖南人口音也重，两人一半猜，一半交流，我终于明白他是那本书法集的作者，叫徐子久。我正不知稿费往哪儿寄呢，您正好来，好呀！他几乎热泪盈眶了：本没想到书稿可以出版，还有稿费？于是他忙忙地叫妻子拿出一大堆鞋垫，说都是他妻子自己纳的鞋底，一定要送给我，可能还有一些干海货吧。我那时也从来没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几乎也热泪盈眶了。——唉，真是美好的时节啊！

    我因而问他，还有新作没有。他答，只要我们愿意，定个题目，他最多一个月可以交出新的书稿。我说，不急，我先请示，然后确定写什么，再定。他虽略有些怅惘，但还是高高兴兴地走了。

    时光荏苒，也不知又过了多久，我到杭州出差。想着这位徐子久，好不容易找着了，原来他已迁到杭州。啊，太好了！转了几趟车，在都市高楼群中找到了他租住的平房，全家四口简直把我当亲人一样待。子久先生干脆让我住他家，我一看那窘迫状况委婉回绝了，但答应午、晚餐到他家来。于是他马上让全家去买酒菜，然后问我定了什么主题。我擅自做主，说就专写宋词吧。他立即掀开床上的被子褥子，露出床板，铺上纸张就开写。我大笑，忙说别急别急，我这次要求可高一些。他也笑了。于是交谈，于是坐在那我的腿都高出腰际的矮凳上饮酒吃饭。约为一周时间，除早餐外，我差不多天天在他那里，说书稿，谈书法，论艺术，然后饮酒，——哦，真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过了不知多少年，他来电说到北京了，在筹划他的书法展。我应邀辗转到他下榻的宾馆。一见面，吓我一跳，他居然满头银丝了！他淡然告诉我：老伴走了，女儿也走了……眼睛看着窗外。我知道这中年丧妻、丧女之苦，是人生多么大的打击。那小闺女还给我买过啤酒，与她母亲为我换着买菜。我久久默然、默然，忽然想起他的儿子来。他略感振作，说还不错，出演了《红樱桃》的男主角。我向他祝贺，他依然淡淡地，然后说：来，看我的六体（真、篆、隶、楷、行、草）长卷吧。我大为惊叹：您这些年，书艺大为精进了！此时，他才真正算是开心一笑。

    不料，正值一个艺术家炉火纯青的年纪时，他却因病撒手西去矣！呜呼，我此刻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