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世臣《小倦游阁记》试译

    嘉庆丙寅年我住在扬州观巷天顺园的后楼，得到溧阳史姓人所收藏的北宋枣木刻板的淳化阁帖十卷。我逐条鉴别真伪，以北宋书法家米芾所刊定的版本来校订它，不符合的有王右军和王大令的帖各一种，米芾的说法很为精到。米芾是在扬州的倦游阁写成此书的，所以我就给我所居的地方自己起名叫小倦游阁。

   史书上说，司马相如曾“倦游”，所以他是个可以依赖的人材。解释者说，“倦”是经常的意思。经常游历所以能够增长仁的才干。可是近代人们从事游历反而使才华耗尽，这是为什么呢？

古代的游历的人是有思想的，遇到山川就会考察它形势的险要与阻塞，遇到平原就考察它的富饶与贫瘠与所合适种植的谷物和树木，遇到城镇就考察它的阴阳风水，检验当地民风的优劣和民生的劳苦，遇到农民老农就考察他们劳作的方法及辛勤与懒惰的不同结果，遇到船夫就考察河道的原委变动。遇到步行的人就考察路途的距离直曲和水泉的多少，用古人以往的事情（对照今天）推测事情演变和传承的原因；又有贤德的士大夫与他们讲习切磋，以增益他缺欠的地方。所以游历的越频繁见闻就越广，研究得就越精深，足以增长人的才识。今天的游历的人则不能（像古人那样），如果他贫困，那他的游历在于谋取利益。如果他富有，那他的游历在于声色享乐。其中好一些的人，还能在游历途中欣赏风光景物，歌咏胜景；（可是）他们所到之处又与朋友谈论饮宴，追求酒食享用。这样不仅是才华容易消尽，而且还增长了恶劣的习气。

我从嘉庆丙辰年离家出游，到今天已经有二十七年了。少小时学习记诵的东西，荒疏遗落几乎丢光了，而且智慧更变得愚拙，志向和意气颓唐放纵，不再能自我约束，可是还天天地冒用着“倦游”的名义。那真是可怕呀，那真是叫人惭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