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红叶的阳刚之美

到了深秋，北京人最先想到的是爬香山去赏红叶。当然，此刻在北京旅居的国人和世界公民，都不想错过这个每年一次的，欣赏红叶的短暂机会。故而，在我几十年的记忆中这个季节香山都是人满为患。去年我已经到了香山脚下，却因严重堵车，一两个小时不能畅通，只好扫兴而归，打道回府。

儿时，因生在皇城根边，到故宫和天安门是近在咫尺，若是去香山赏红叶，那可是遥不可及的事了。当年海淀区还是北京郊区，去一次动物园，就是去了西郊公园。至于比动物园要远十几站的香山，就像是出了北京城。虽然在异乡度过了十年，返城后住进了夫君分配的宿舍，几十米之遥，就可走进紫竹院公园。而这座名园不论是枫树还是银杏树，柿子树都是很令人叹为观止的。但是对于深秋霜降后，初冬季节，欣赏红叶还是想到去香山。因为欣赏红叶，不仅是爱恋它那由绿转红的绝世美颜，更是感受红叶，在飒飒西北风中，傲霜迎雪的阳刚气魄。

儿时，不论北京比如今落后多少个层次，但中山公园的花朵还是可以常去欣赏的。秋冬季节，园林里没有了鲜花，可以到温室里欣赏。娇艳欲滴的红花吐着嫩蕊，那样被园艺师小心照顾着，室内保持着恒温，花朵按时被浇灌，定时接受阳光的照耀。每朵花都像弱不禁风的小公主，不经历风吹雨打。

第一次爬香山是小学三年级，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不到十岁的我，被香山的自然风景惊呆了。深秋霜降后的香山格外寒冷，带哨的西风迎面扑来，竟然和寒冬一样凛冽，冻的我手脚冰凉，不停的打哆嗦。老师要求爬上鬼见愁，我心中虽是很兴奋，很期待爬到顶峰，从高处俯瞰，一览山下万物小的感觉。但因自幼体弱，还有恐高，又见上鬼见愁并没有修好的台阶，而是从山下一步步开路攀登。全班同学中我是最后一个登上鬼见愁的，到了山头已经是大汗淋漓，汗水湿透了内衣和薄棉袄的棉花。

自幼就知道自己虽身无残疾，体质却是倒数第一的弱，当然智商在常人中也在尾端。一个人的自信来自于对自己的了解，起码在同学中，事实证明我已经最弱了。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而我偏偏相反，走下坡路却令我敏捷起来，不再恐高，心脏也不用重负荷了。我身心轻松的蹦蹦跳跳往山下去，起初全身心的攀爬，哪有精力欣赏风景？

巅顶的西风发出尖亮的哨声，吹送着我这位用尽全身心气力爬上鬼见愁的小学生。下山的过程，才是我对香山与红叶联系到一起的过程。枫林吐红，炽烈如火，让我视觉上有了徐徐暖意，西风的强劲，漫空飘着的红叶许久不肯落地，那样的叛逆，那样的无所畏惧，明明知道最终的结局必是与泥土结合，化作红尘，但凭着自身的轻盈，留恋地如鸟儿一般的飞舞，展现着濒临死亡前，生命活力与骄傲。

红叶如雨，密集的盘旋在半空中，但不断也有落叶染红了香山的地表。不论是成年的游客，还是我们这些少年儿童，都像捡宝贝一样，弯腰去捡起这充满了阳刚之气的红叶。红叶中最美图形的自然是朱红色的枫叶，在下山的过程中，我们意外地走进了，柿树林。我这是第一次见到曾经吃到的像喝了蜜的冻柿子，原来是生长自山里的高高的树上，十月末的天气，我穿着薄棉袄还冻的打哆嗦，何况刚才爬鬼见愁时，那汗水已经浸到棉花里，此时是透骨的寒凉。

柿树的叶子也是红色的，偏于枣红，金黄的柿子高高挂在树上，枣红色的柿子叶随风徐徐飘落，当然自有时差的，有的红叶坚韧地留在树上，陪伴着尚未瓜熟蒂落的金黄果实，有的红叶最先被淘汰，染红了柿子树下的山地。游客最是被在空中飘舞的红叶吸引。那些飘舞的红叶被西北风中凝聚的冷气衬托，集体盘旋在天地之间，形成火热的图腾，与冷神抗衡着。      我看到这些颇有英雄气概，又有俊美容颜的红叶，不由心生敬意。

成年后，也有过欣赏到满山红叶飘舞时，都没有童年时初次与红叶相遇的那般激情和兴奋。最多时候都是因选择的时间不对，没能重复童年那般的令我荡气回肠的画面。去年是来到香山脚下，未能忍耐堵车的时长，失望而归。而前年也可能去的太早，中秋节期间，不仅没见到霜叶红于二月花，在枫林还在绿转红的过度中，银杏微泛黄时，香山公园门口，悬挂着很多用塑料做成的假红叶迎接游客，感觉是画蛇添足的败笔，令我扫兴。

时也，运也，命也，在适当的时机遇到的适当的事物，的确是令人耳目一新，心灵与之碰撞，会产生奇妙的感受。儿童期与香山红叶初遇，成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永恒记忆。而后的每一次爬香山都会去与之对比，在对比中果断删去最新的画面，仅仅让脑海保留了初次相遇的令我怦然心动的图腾。

同是红颜，红花代表了女性的柔美，红叶呈现出阳刚和热烈。阴柔阳刚，组成了对立统一的完美世界。真的很喜欢属性的极致的不同，在秋冬，傲霜仪态万方的菊花，就是绝色美女。而红叶，就是大自然中的英雄。它们在同一时间并存，都不是永恒。那短暂的生命与寒冷的气候中争相吐艳，告诉有思维的游客，凤凰涅盘式的凯旋结局是有的，启发人们乐观地面对自己生命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