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去剧院彩排适应场地，约好的时间是10点，但是麦云洁一早就醒了，再也睡不着，心中犹如有一个小动物一直在跃动，兴奋异常。 
是因为天歌昨天的那些话吗？“我绝对不能失去Magie，因为我是那么爱她，没有她，我的生活就是一片黑暗……Maggie，我爱你，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会给你幸福的，相信我。”还有那个轻吻，天歌嘴唇的温度仿佛还留在脸上。 
麦云洁觉得脸上发烫，跑进洗手间，镜子里有一个脸色酡红、神采飞扬的女孩子。 
不行，我不能继续想昨天天歌的那些台词了，不然会以为这些都是真的。她摸着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天歌是在扮我的男朋友，他只是帮了我一个大忙的好朋友，是好朋友，哥们，不是其他，Maggie，你不要胡思乱想。 
但是，但是天歌搂着自己的腰的时候，感觉真的是很好呢。 

到达排练的剧院的时候，还只有9点钟，麦云洁不由得笑了一笑，早了那么多，一定一个人都没来，那帮爱睡懒觉的人。 
推开门，果然里面灯都还没有开，整个剧院黑乎乎的，只能依稀看到舞台和坐椅的轮廓。麦云洁摸索着走到大灯开关那儿，一按，灯亮了，金色明亮的灯光犹如从天而降一般铺满整个剧院。 
灯光下，麦云洁看到叶峰坐在舞台的中央，默默地抽着烟。 
“叶峰？你怎么在？”麦云洁意外地问。 

叶峰抬起头，招呼了一声，“Hi，Maggie。”声音沙哑。 
麦云洁快步走上前去，“怎么了，心情不好？”。 
叶峰掉转头，笑了一笑，“还好，只是觉得有点孤单而已。” 
麦云洁在叶峰身边坐了下来，“知道人们孤单的时候都去干什么吗？人们会去找朋友，而不是去找香烟。”她拿走叶峰手中的烟，在地上按灭，“抽烟是没有用的。” 
叶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稍稍侧了一下身子。 
“现在是朋友出厂的时候了。”麦云洁笑着问。“那么，怎么了？” 
“没什么。”叶峰苦道，停了一下，他接着说，“只是这次演出之后，我就真的要走了。” 
“叶峰，你不必因为曾经说过要走就走的，不想走的话就留下来……” 
“不是这个，Maggie，我觉得去远方看看是个正确的决定，我不是为了这个原因，只是觉得离开有点……咳……”叶峰有点窘迫地咳了一下。 
“有点伤感？”麦云洁问。 
叶峰默然点了点头。“还有放心不下大家，尤其是……从容。” 
“从容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你不必太担心的。”麦云洁稍稍仰起脸看着远处的坐椅，“她比你，或许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 
“但愿如此……”叶峰不置可否。 
麦云洁突然轻声笑了一下，“叶峰，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嗯？” 
“不许笑我！” 
“嗯。”叶峰点点头。 

“小的时候我一直认为自己长大了会嫁给你的......” 
“啊？” 
“那时一起玩的波波，阿颖，还有小雯都喜欢你，所以我们就约好打一架，赢的就能得到你，输了就再也不能争。” 
“真的？”叶峰开心地问，“我那个时候那么受欢迎啊？但是为什么小雯一直都对我冷冷的呢？” 
“她敢对你热情吗？搞搞清楚，是我赢了那场架啊！”麦云洁大声道。 
“你赢了？小时候你很瘦的，怎么打得过波波呢？”叶峰奇怪地问。 
“所以赢得很辛苦啊，衣服裤子都破了，身上都是乌青，头发被拔了好多，脸上也被抓了一下，现在还有一个疤呢！你看你看。”麦云洁转过头把脸对准灯光，果然右边眼角下面，有一个淡淡的痕迹。 
“就是那年暑假，你没有告诉我就去外婆家住了一个月？是去养伤的？” 


麦云洁点点头，“是啊，我照了镜子就一直哭，好几天都不肯起床。脸上的疤好丑，我可不想让你看到那么丑陋的样子，你一定不会和我玩的。后来我就叫爸爸妈妈把我送去外婆那儿。” 

“怎么会不和你玩呢？Maggie你真傻。”叶峰微笑着轻拍了一下麦云洁的脑袋。 
“小时候那样想的嘛。打架的时候，好几回都觉得支持不住想投降了，波波一直压在我身上，她可真重。”麦云洁笑了起来。“但是我想，可不能放弃，这不是别的玩具，丢了可以再买的，这是叶峰啊。”麦云洁转过头接着说道，叶峰看着麦云洁的侧脸，她在微微地笑着。 
“Maggie……”叶峰感动地叫了一声。 
“后来高中的时候，知道你喜欢上了从容，我伤心了好久……”麦云洁接着说道。 
“对不起……”叶峰低声道。 
“没什么的啦，傻瓜，现在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你不用道歉的。”麦云洁桀然一笑，“我能和你说这件事就表示已经过去了。有没有一点失落啊？” 
叶峰也笑了起来，拍了拍卖云洁的肩膀。 
“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个人往往比自己想的更能干。”麦云洁接着说，“记得以前很多事都会依赖你，就算要自己处理，也会想，如果是叶峰会怎么做。后来你和从容在一起了之后，我就知道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事情，因为叶峰现在要去保护另一个女孩子了。而你，麦云洁，在保护你的那个人出现之前，你必须自己保护自己。所以，你看，”麦云洁张开手摆了一个POSE，“我不是越来越能干了吗？” 
叶峰看着麦云洁晶亮的眼睛，使劲点了点头，“Maggie，你一直很棒，比我要能干得多。” 

“喂，这可不能成为你甩掉我的借口啊！”麦云洁捶一下叶峰的肩膀，两人都笑了起来，一直以来始终存于两人心头的尴尬，终于在这笑声中释放然后消散，似乎时光又回到了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 
“所以，你不必为从容担心的，也许你暂时离开，能让她更容易地理清心中的纠葛，让她能够更独立地生活。”笑过之后，麦云洁认真地说，“而你，如果认为是正确的事，不要犹豫，去做好了。Just do it！”麦云洁挥了下拳头。 
叶峰点点头，“明白了。”他站起身，伸出双手，掌心向上。麦云洁也站了起来，笑道，“你还记得这套花样？” 
这是小时候两个人发明的一串动作，是叶峰和麦云洁的小秘密。两个人有节奏地互相击掌，拍肩膀，最后拥抱在一起。叶峰紧紧地抱了一下麦云洁，在她耳边低声道，“谢谢你，Maggie。” 
突然边门那儿发出一个响声，两个人放开手，走到边门那儿查看了一下。看到门开着，缓缓晃动，但是没有人。 
“昨晚谁最后走的，没有关门，刚才大概是风的声音吧。”麦云洁说道。看着叶峰，她又笑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还是放心不下你的小公主的话，就交给我吧，反正在你回来之前，我答应你不会把从容这个情敌烤来吃的。” 

已经是10点三刻了，所有人都到了，除了天歌。打他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也不通，叶峰忍不住发火，“楚天歌这个人怎么回事？迟到这么久。” 
“我去找找他吧！”阿盖说道。 
叶峰想了想，“我去吧，你那个过场部分还要练习一下，你们先各自准备一下，等我回来就开始。”说完，他拎起溜冰鞋，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天歌正躺在剧院对面小公园里面的草坪上，呆呆地望着天空。刚才在剧院看到的那一幕如反复播放的电影镜头，一直在眼前出现，怎么都挥不去。 
Maggie和叶峰在台上紧紧相拥，从边门的门口，隔着半幅晃动的帘子望过去，舞台中央那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恍如在演出一幕话剧，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有一种脱离现实的虚幻的感觉．有那么一刹那，天歌脑袋中一片空白．叶峰和Maggie抱在一起，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右手的掌心开始辣辣地痛起来，天歌举起手看了看，有一些血丝渗了出来，是被自己的指甲戳破的，刚才他的手紧紧握着拳，指甲陷在掌心里，却浑然不觉．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已经记不得了，似乎匆忙之间，一头撞在门上，也没觉得痛，只是自顾自踉踉跄跄地落荒而逃． 
想到昨天自己还做着美梦，天歌忍不住心中一阵发酸。你以为Maggie那样握一下你的手，那样看你几眼就是喜欢你了，不要再做梦了，她根本不喜欢你，楚天歌，醒醒吧。他在心中对自己说，Maggie喜欢的一直就是叶峰，从高中时就喜欢他了。当时有丛容在，所以他们没有走到一起，现在叶峰和丛容分手了，他们两人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是了，你怎么会想不到呢？楚天歌，从此就收起你的痴心妄想，不要连自尊都丢个干净。 
叶峰来到天歌家楼上，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还是隔壁的阿姨开了门，“天歌啊，我买菜回来的时候看到他出去，大概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叶峰觉得奇怪，天歌早就走了，却没有到剧院排练，这个家伙会到哪儿去呢？还是先回剧院再说吧。 
回到剧院附近已经是11点多了。今天上午的排练恐怕又完蛋了，有必要下午再接着练。叶峰一边在路上滑着一边想。一转头，他突然看见旁边小公园里面的草坪上似乎有一个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看，是天歌。大家一直在剧院里等，他却跑到草坪上来睡觉来了。叶峰觉得怒气上冲，脱下溜冰鞋，他径直往天歌那儿走去。 
“你在这儿干吗？”天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睁开眼睛，他看到叶峰直直地站在他面前。 
天歌慢慢撑起身子，眯起眼睛看着叶峰，冷冷地道，“我在干吗，你不是看到了吗？” 
“你不知道今天要排练吗？你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吗？”叶峰强抑怒气低声问道。 
“排练？”天歌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两个紧拥在一起的人影，他冷笑道，“哼，谁知道你们在排练什么？” 
“楚天歌，你什么意思？”叶峰提高了声音，“有什么不满，你明说好了。” 
天歌站了起来，和叶峰面对面站着，盯着叶峰的眼睛，“我没有什么不满，我哪有资格不满？丛容都没有不满，我算什么？” 
“关丛容什么事？”叶峰疑惑地问。 
“当然，是不关她的事了。”天歌冷然道，转身想走。 
叶峰一把拉住天歌的肩上的衣服，“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 
天歌转身盯着叶峰拉住自己的手，目光慢慢移到叶峰的脸上，冷冷地说，“怎么，叶峰，想打架啊？” 
叶峰放开天歌的衣服，沉声道，“打架我也未必怕你......” 
天歌不等叶峰说完，就一拳照着叶峰的脸打去，叶峰一侧脸，避开了正面，还是被刮到了右边脸颊，顿时麻麻地痛了起来，“小子，你玩真的啊。” 
“你怕了？” 
叶峰没有吭声，一个直拳打到天歌的肚子上，天歌一声闷哼。 
只听“砰砰”之声不绝，两个人咬着牙互相厮拼，直到都爬不起来为止。 
叶峰下巴上肿了一块，右脚的膝盖磨掉了一块皮，身上多处淤青；天歌嘴角留着血，大腿抽筋，左手手背破了一块，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两个人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现在你总可以说今天是为了什么了吧？”叶峰喘息着问，“脾气也发过了，架也打过了，还要怎样？” 
“打架我可没有输给你。”天歌也是气喘吁吁。 
“你也没有赢啊。” 
“那要不要分个胜负啊？” 
“好啊。” 
“再来？” 
“再来。” 
两个人嘴里说着，但谁都没有起身，过了片刻，互相对视一眼，“你怎么不起来？”天歌道。 
“因为你还没有起来啊。” 
“算了，放过你了。”天歌用手撑着慢慢爬了起来，忍着浑身的疼痛。 
“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叶蜂冲着天歌的背影道。 
“没什么。”天歌回头答道，“心情不好拿你撒气。”转回头，“走了，排练去喽。” 
叶峰愣愣地看着天歌的背影，心情不好拿我撒气？我就长得那么欠扁吗？想着，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剧院里的人愕然看着一瘸一拐依次进来的两个人，蓬乱的头发上沾着草茎和泥土，衣服裤子上有很多处磨破，上面也是斑驳的黄土和少许的血迹，脸上更是惨不忍睹，红一块黑一块的。 
这是楚天歌和叶峰吗？是著名的两大帅哥吗？每个人都这样问自己。这两个人现在看上去非但不像帅哥，就连个人样都没有，简直像两块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烂布头。惟有眼神还保持凌厉。 
所有人都长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可不可以麻烦你们把嘴比上，尤其是你阿盖，我都能看到你的小舌头了。”叶峰冷冷道。 
“Oh,my God!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被卡车轧到了？”朱丽丽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了上去。 
其余人也在一秒钟之后反应过来。麦云洁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扶天歌，但是天歌一个手把她挡开了，“我没关系，你去照顾叶峰吧。”他淡淡地说。转过头喊道，“朱丽丽，你能扶我一下吗？” 
朱丽丽这时已经挤到了外围，听到天歌的喊声，高兴得不得了，“当然，当然，我来了。”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一把拽住了天歌的胳膊，天歌的脸一阵扭曲，她正好捏在了他的伤口上。 
麦云洁看着天歌冷淡的眼神，窘迫地愣在那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天歌会这样对自己？她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天歌，天歌却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他怎么了？昨天还是好好的，我做错什么了吗？但是从昨天都现在我根本没有见过他啊？麦云洁觉得眼泪再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两个伤病员身上，没有人注意麦云洁红红的眼睛，除了叶峰。 
叶峰看了一眼身边的天歌阴沉的脸色，又看了一眼麦云洁困窘的神情，他可以肯定再过一会，Maggie一定会哭出来的。他又望了一眼丛容，丛容眼神关切地望着自己，他朝她微笑了一下，然后转头叫道,“Maggie你可不可以帮我检查一下伤口？” 
“好，来了。”麦云洁低低答应一声，悄悄擦了一下眼睛，走上前去。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太浓个，天歌根本没有回头，只是跟朱丽丽胡说，眼神如冰凌的反光，寒冷而坚硬。她的眼睛忍不住又开始潮湿了。叶峰低头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麦云洁朝叶峰抬头勉强笑了一下。 
不远处，丛容看着麦云洁小心地再给叶峰察看伤口，缓缓垂下了眼睛。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再想些什么。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两个人被大家送到了医院里，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伤口都已经被包得严严实实了。


医院门口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脸色严峻。是郎老师。 
“谁告诉郎老师的？”天歌低声问。 
叶峰扫了一眼阿盖。 
“又是你。”两人不约而同地对着阿盖吼道，“你完了。” 
“这回可真的不是我。”阿盖脸色青白。 
“不要狡辩了。” 
只见叶峰和天歌一个后肘把阿盖杵翻在地，两人轮番上去踩了好几下。 
“冤枉啊，救命啊！”阿盖呼天抢地。 
“反正这儿就是医院，大不了残废，死不了的。” 
扁完阿盖，叶峰和天歌整整衣服，走上前去。 
“郎老师，怎么那么巧啊？我们排练得有些累了，正好到这儿来散散心。”天歌笑道。 
“当然，当然，排练得太辛苦了，所以就在自己的脸上打几拳，弄几个小伤口，然后到医院里来放松一下，劳逸结合嘛，真是会安排时间啊。天歌做事就是让人放心。”郎老师皮笑肉不笑。 
“郎老师，你那么夸我，让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天歌厚着脸皮道。 
“不好意思你个头啊！”郎老师大吼一声，“啪”地打了一下天歌的脑袋，“还有你，叶峰，你们是怎么搞的？下周就要演出了，你们还要弄出多少乱子啊？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候怎么上台啊？” 
叶峰和楚天歌互相望了一眼，眼中都有惭愧的神色。 
“郎老师，医生说没有关系的，只是一点皮外伤，不会影响演出的。”COOKIE上前说道。 
郎老师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还是COOKIE最少让人操心。”又看了叶峰和天歌一眼，“你们啊，那么大的人了，还像高中时那样乱来，打架？好好的打什么架啊？到底是为什么打架？” 
叶峰看了天歌一眼，闷声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郎老师把目光转向天歌，天歌耸了一下肩，“没什么，运动一下调节心情。” 
郎老师看这着别扭的两个人，知道他们的犟劲上来，什么都别想问出来，“好吧，现在活动得爽了，给我回去排练。”停了停他又补充道，“通宵排练！” 
“啊？”所有人都哀叹了一声。 
“不要想偷懒，我可是有眼线的啊！”郎老师得意地一笑，他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睛弯弯地笑了笑又缩了回去。 
“猫崽？原来是你啊！”天歌大喊一声。 
“我说了不是我的嘛！”背后传来阿盖有气无力的声音。 
“现在OPEN四个人伤了三个，COOKIE，你可千万要保重啊！”郎老师拍了拍COOKIE的肩膀． 

这天接下来排练的时间里，天歌都没有和麦云洁说话，有几回，麦云洁对天歌说话，天歌也装做没有听见。麦云洁既委屈又不明所以，有好几次，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有掉下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别扭连其他人都看出来了。 
休息的时候阿盖悄悄问麦云洁，“你和天歌怎么了？” 
麦云洁看了一眼天歌，发现天歌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看到她的目光望过去，脸色一沉。麦云洁心中一酸，低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阿盖顺着麦云洁的目光看去，发现天歌脸色阴沉，他想了想，走过去拍了一下天歌的肩膀，“你到底是怎么了？Maggie得罪你了，怎么今天尽给她脸色看？” 
天歌拂开阿盖搭在肩上的手，“我哪有给她脸色看啊？”转头看到麦云洁正向这边望过来，大声对麦云洁喊道，“Maggie，阿盖说我给你脸色看，我有给你脸色看吗？”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愕然看着这个反常的天歌，麦云洁尴尬地站着，不知如何回答，看得出她在使劲控制情绪，天歌还在追问，“你倒是回答啊？我有没有给你脸色看？” 
终于麦云洁眼眶中满溢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哽咽着道，“楚天歌，你太过分了。”转身跑了出去。 
“Maggie,Maggie……”朱丽丽喊了两声追了出去，跑了两步转头对天歌道，“天歌你真的很过分，虽然你很帅，但是今天做得一点都不漂亮。” 
叶峰上前一把抓住天歌的领口，沉声道，“楚天歌，我们这一架还没有完呢。” 
天歌丝毫没有抵抗，颓然道，“不用打，我输了。”他慢慢抬头看着叶峰的眼睛，“你赢了，你高兴了，你还想怎么样？” 
叶峰莫名其妙地看着天歌，缓缓放开手，“秀豆。” 

朱丽丽在剧院后面的那片小树林里找到正在默默流泪的麦云洁，看到朱丽丽过来，她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水。 
“Maggie，你要不要紧？别难过了，大家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现在正在一致声讨天歌呢。”朱丽丽安慰麦云洁。 
“没关系的啦。”麦云洁转身面向朱丽丽，勉强笑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这个天歌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和叶峰打架，后来又对你这样，很反常的。”朱丽丽疑惑地说，“我认识他那么久了，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的。天歌以前是最有风度的，从来不会给女孩子难堪。” 
这也是麦云洁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如果确实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麦云洁觉得受责备是完全应该的，但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被不理不睬、冷言冷语，真是让人郁闷。 
“难道是他在英国学得这样别扭的？不会啊，英国人是最绅士了。还是……还是……”朱丽丽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麦云洁耳边悄声道，“他向你示爱被你拒绝了，所以怀恨在心……” 
“你说什么啊，朱丽丽！”麦云洁大声道，“我和天歌只是一般朋友，他根本没有想追我的意思。” 
“他没有想追你的意思？”朱丽丽“嗤”了一声，“你骗鬼呢你！他要是没有想追你的意思，就让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一个帅哥。谁都知道楚天歌喜欢你喜欢好久了。”看着麦云洁惊异的眼神，朱丽丽吃惊地道，“你是真的不知道？不会吧你，你简直比石头人还要迟钝。” 
“不会啊，如果他喜欢我的话，今天怎么会这么对我？”麦云洁仍然不能相信。 
“这倒也是，所以说他今天很反常啊！”朱丽丽对于今天的天歌也是摸不着头脑，“难道是我判断失误？难道大家判断统统失误？”她喃喃地自言自语。 


这天终究是没有如郎老师的愿排练通宵，虽然麦云洁很快就回到了剧院里，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其他人也配合地不再追问什么，但是尴尬的气氛一直存在，就连不相干的人都觉得压抑，排练效果奇差无比。草草练了几遍，就收场了。大家约定地儿天一早再练。 

晚上回家时，麦云洁一个人低着头在路上走，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是圣诞节了，路边的许多商店里挂着串满小灯泡的雪松枝，有些商店已经准备好了圣诞树，里面传来圣诞歌。街上也比往常更热闹一些，一些人扮成圣诞老人在马路边上派送广告和小礼物。 
路过一个电话亭，麦云洁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看着里面黄色的IC电话，她慢慢走了过去，拿起话筒，拨通了天歌家里的电话。听筒里刚发出“嘟----”的接通的声音，麦云洁就慌忙挂上了电话，心中“怦怦”直跳。抚了一下胸口，麦云洁轻声对自己说，“Maggie，你在怕什么？你又不是真的做错什么了，今天不对的是楚天歌，你打电话给他是给他一个机会道歉，是你大度。” 
她心中清楚，如果今天自己不弄明白天歌到底是怎么了，恐怕晚上都会睡不着觉。站在电话亭里，麦云洁握了一下拳头，深吸一口气，再度拨通了天歌家的电话。 
“嘟----嘟----嘟----……”没有人接？麦云洁皱起了眉头，天歌家离排练的剧院很近，算时间现在怎么都应该到家了。她又拨了几次，还是不通。走出电话亭，麦云洁觉得胸中作闷，但是别无他法，只好先回家再说了。 


上楼，推门进去，家里早已摆好了饭菜，爸爸妈妈和外婆都已经坐在了桌旁等着了。“不好意思，回来晚了。”麦云洁一边换鞋，一边无精打采地说。妈妈上前接过麦云洁的包，“晚回来也不打个电话，饭菜都凉了，你快叫天歌进来，我去把菜热一下。” 
“天歌？”麦云洁突然想起来，本来今天约好天歌要一起来她家吃饭的，外婆决定下周一回杭州，今晚就算作送行。但是经过今天一天的忙乱、气恼，加上天歌莫名其妙的打架、发脾气，麦云洁早把这个给忘了。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她突然觉得很滑稽。 
“天歌……嗯……天歌他……”麦云洁在喉咙里咕哝着发了几个声音，看到爸妈和外婆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她清了清嗓子，“咳，天歌今天有点事不来了，我们……我们自己吃吧。”她很快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好多菜啊，我最喜欢吃的排骨年糕，我可饿坏了。” 
一抬头看到爸爸妈妈和外婆没有动，一齐看着自己，麦云洁吓得拼命往嘴里塞年糕。 
“小洁，怎么了？你有事瞒着我们。”外婆首先发话了。 
麦云洁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在那么有洞察力的家人面前真是无处遁形啊，连说谎都不是那么容易PASS的。 
“你和天歌吵架了？”妈妈接着问。真是一猜一个准，可以去给人算命了。 
“一定是你欺负人家了。”爸爸最后发话。这个不准，麦云洁在心里道，大概这种能力只有妈妈那边血源的人才有的。 
她使劲把嘴里的年糕咽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我没有，我哪有？真的是他有事。” 
“什么事呢？”外婆问道。 
“他……他……他出车祸了。”麦云洁垂下头低声道，心里发狠，让你楚天歌嚣张，看我不咒死你。 
“啊？”三个长辈不约而同地惊呼了起来，“车祸？” 
“撞在哪里？” 
“严不严重？” 
“会不会有后遗症？” 
“他还在医院吗？” 
“是不是要住院？” 
“……” 
一时之间三个人同时问话，麦云洁不知先回答哪个问题好，场面一度陷于混乱。“啪啪啪”外婆拍了几下掌，“让小洁慢慢说。” 
“嗯……天歌他……他左腿伤到了骨头，比较严重，其余只是一点轻伤，没有住院，在医院上完药，现在回家休息了，过几天就会好的。”麦云洁小心斟酌着回答。说他伤得太重，容易被戳穿，太轻的话呢，又不好解释怎么不来吃饭，最好是说他瘸了，不便走动。 

“你这个孩子，天歌他受伤了，怎么也不去照顾他？他爸妈现在又不在身边，一个人孤单单的……”外婆埋怨麦云洁道，“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不要，不要！”麦云洁吓得大声叫了起来，看到大家疑惑地看着自己，她放低了声调，“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刚刚吃了药，睡了，你们去的话会吵到他的，还是……还是不要去了。” 
“那你明天打个电话给他吧，让他上我们家来养伤，有人照顾总归好一点。”妈妈对麦云洁说。 
麦云洁点点头，明天总有办法叫这个“出车祸的天歌”拒绝妈妈的好意的。 

总算能坐下来吃饭了，麦云洁透了一口气，被那么折腾了一阵，胃口都没了。看着一桌喜欢吃的菜却吃不下，这个滋味也不好受，何况还要不时回答外婆和妈妈的问题，例如，“天歌是以什么姿势被撞的？”“撞他的那辆车是什么型号？”“当时走在什么路上？”“他是不是为了救你挺身而出才被撞的？”等等等等。 
吃了没多久，听到“叮咚，叮咚”的声音，有人按门铃。 
“我去开门。”麦云洁放下筷子，开心地朝门口跑去。有人来了，外婆和妈妈会转移目标，自己就不用再回答那些有关“天歌和车祸”的问题了。 
一开门，麦云洁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把门关上。是天歌，怎么会，他怎么来了，那我的谎话岂不是都要被戳穿了？麦云洁心中打鼓。 
“小洁，怎么了？是谁啊？”妈妈问。 
希望看错了，希望看错了，麦云洁在心中默念。她战战兢兢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没错，外面站的是天歌，他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妈妈起身走了过来，麦云洁连忙把门拉开，她转过身，僵硬地对妈妈笑着，“是……天歌来了……呵呵……天歌……” 
“阿姨好。”天歌礼貌地和麦云洁的妈妈打招呼，又冲着里面大声招呼，“外婆好，叔叔好。” 
“天歌？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妈妈吃惊地问。 
”是天歌啊？你怎么来了？”外婆听到天歌的声音也顾不得吃饭，走了出来。 


“今天约好给外婆送行的，怎么可以不来呢？”天歌一边换鞋，一边递上礼物。 
“你这个小伢儿真乖。”外婆接过礼物，开心得连杭州话都冒出来了，“你受伤了啊，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就是，你受伤了，快回家去休息吧。”麦云洁在一旁焦急地说，她巴不得天歌马上就走。 
“来都来了，总要坐一会吧，一会叫你叔叔送你回去。累了的话，我们家也能休息的。我刚才还在跟小洁说叫你上我们家来养伤呢，也好有个照应。”妈妈笑着对天歌说，转头叫了一声连连叫苦的麦云洁，“小洁，快来扶天歌。” 
麦云洁答应一声，不甘不愿地扶着天歌走了进去。 
“一点点小伤，没有那么严重的。”天歌看了麦云洁一眼，“一定是Maggie夸张了。”说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腿果然有点瘸，当然不是什么车祸了，而是和叶峰那一场架留下的伤。 
妈妈仔细看了天歌的腿一眼，“怎么伤到骨头都不打石膏的呢？” 
“伤到骨头？没有......”天歌疑惑地解释。 
“不是很严重的伤，医生说要等X光片出来才决定上不上石膏，明天......明天去复查......”麦云洁抢着说，悄悄捏了一下天歌的胳臂。 
天歌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穿。 
“唉，现在医院的效率可真低啊，拍个片还要等一天才能拿。”外婆在一旁道，“天歌，让我看一下你伤到的地方。” 
“好。”天歌答应一声卷起右脚的裤管，右脚小腿那儿蹭掉了一大块皮，虽然已经包了起来，但是还有一些血水透过纱布渗出来。旁边的地方能看得见大片的乌青。外婆和妈妈“啧啧”地叹息着，“伤得不轻。” 
突然外婆想起什么，疑惑地问，“天歌，你伤的是右脚啊，怎么小洁说是左脚？” 
麦云洁一个激灵，“没有，我说的是右脚，一定是右脚，我怎么会说是左脚呢？” 
“我也记得你说的是左脚啊？”妈妈在一旁说。 
“那......那......”麦云洁一急之下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Maggie口误吧。”天歌开口道。 
“对，对，口误，一定是口误，没错。呵呵。”麦云洁干笑着道。 
妈妈奇怪地看了麦云洁一眼，“小洁，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没有，没有。”麦云洁连声道。 
“好像很紧张似的。”外婆也看了麦云洁一眼。 
“外婆，阿姨，Maggie一定是太紧张我了，她今天一天都没有轻松过，都是我害的。”天歌看着麦云洁，低声说，“对不起，Maggie。” 
麦云洁和天歌互相凝视着，她听得懂天歌的意思，他是为自己今天的发脾气道歉来的。 
“这个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出车祸又不是你愿意的，要怪也要怪那辆撞了你又逃走的车。”妈妈在一旁不明所以地接口道。 
“车祸？”天歌使劲盯了麦云洁一眼，“对啊，幸好只是受了轻伤。不过要不是车祸的话，我也不知道Maggie那么紧张我呢！”说着他一把搂住麦云洁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麦云洁想挣扎，但是看到外婆和妈妈都在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只好忍住不动，浑身僵硬地任凭自己靠在天歌温暖的胸口。 


天歌在麦云洁家里坐到很晚才回去，同麦云洁的爸妈和外婆聊得很开心，麦云洁在一旁都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她有点妒忌地想，看上去他们更像一家人。 
走的时候本来妈妈要叫爸爸送天歌回去的，被天歌执意拒绝了。于是改为由麦云洁送天歌下去，“看到他上了出租车再回来。”妈妈的话。 
出了门，两人不约而同放开拉着的手，天歌和麦云洁隔着一尺的距离默默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沉默横亘于两人之间，仿佛冬天晚上薄薄的雾气，不知不觉自天而降，等到发现的时候，已是蒙蒙地看不清对方的人影了。 
“咳，”麦云洁清了清嗓子，在这将近午夜的寂寞之中，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不自然的生成物一般，平板而怪异，“咳，今天可谢谢你了，幸亏你来了。” 
“没什么，我不来其实也没什么大碍的，你也已经有对策了。不过说好要帮忙，不能不讲信用。”天歌淡淡地说。 
麦云洁看了一眼天歌，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我情急之下说你出了车祸，你不会生气吧。”麦云洁问。 
“不会。今天一天也就像被车轧过一样。”天歌转过脸自嘲地笑了一笑。 
麦云洁听不出天歌是在开玩笑，还是有其他意思，一个问题已经在她嘴边徘徊了好久，今天到底怎么了？但是说出来却变成了“我外婆很喜欢你呢”。 

“我也很喜欢她啊，我外婆外公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爷爷奶奶又在外地，从来就没有机会和外婆辈的人相处。”天歌道。 
“不过她后天就要会杭州了。”麦云洁有点惆怅地说。 
“杭州又不远，你还是能常常去看她的啊。” 
“我的意思是，”麦云洁顿了顿，“外婆走了，你就暂时不用扮我的男朋友了。” 
天歌的脚步停了下来，路灯下，他的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就笑了起来，“那就太好了，这个差使可把我累坏了。” 
麦云洁心中一酸，难道她真的那么讨厌这出戏吗？看来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而已。 


“是啊，我也觉得好累啊。”麦云洁堆起满脸的笑，“你知道在别人面前和你作出情侣状让人觉得很……很……你知道？” 
“很别扭？”天歌问道。 
“对，对，你也有同感？” 
“当然。”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不过听声音都不是那么自然。 
又走了一会，快到小区门口了，天歌突然转身问道，“Maggie，你怎么没有叫叶峰扮你的男朋友？”看到麦云洁有点不解地看着他，他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应该更适合这个角色……” 
“哦，叶峰，本来以为他马上要离开上海的，所以就没有叫他扮喽，怎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天歌道，转过身，他心中苦笑了一声，原来只是因为叶峰没有空才叫我，我只是叶峰的一个候补。 
麦云洁想了一想，接着道，“不过后来觉得你更合适，叶峰的话，感觉比较……奇怪。” 
天歌点点头，没有说话。当然叶峰会比较奇怪啦，因为你们是真的在谈恋爱嘛！ 
站在小区门口等出租车，麦云洁看着天歌轮廓分明的侧脸，忍不住叫了一声，“天歌……” 
“嗯？”天歌转头轻声答应。 
“ 今天……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麦云洁踌躇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天歌的身体稍稍颤了一下，有大概半秒钟表情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微笑，“对不起。”他低声对麦云洁说，“今天……我心情不太好……大概……大概是因为昨天的冠军杯曼联输了。我保证再也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了。” 
麦云洁低头笑了一下。天歌显然没有说实话，但是无所谓了，他不想说的事，不问也罢，重要的是天歌在这儿仍然像以前那样地和自己说着话。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是吗？”麦云洁抬头轻声问。 
天歌默默凝视着麦云洁的脸，久久没有说话，月亮从天歌背后照过来，阴历十四的月亮已经很明亮了，照在麦云洁的脸上，能够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天歌轻轻叹了一口气，稍稍向麦云洁俯过身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微微一笑，“当然了。” 


看着天歌坐的那辆车开走了之后，麦云洁开始慢慢地往家里走去。刚才天歌那样凝视着自己，俯过身来的时候，麦云洁心跳得厉害，有一刹那，她以为天歌会吻她，然而他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中不由得稍稍有点失望。 
麦云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热热的，不知是天歌掌心的余温还是自己的脸在发烫。如果……如果……他吻我的话，我会拒绝吗？麦云洁稍稍问自己。突然一滴凉凉的露水滴到她的额头上，她一醒，使劲摇了摇头，你在想什么啊？Maggie，天歌只是好朋友。 
但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凝视我呢？看上去痛苦而温柔，麦云洁回想着天歌的眼神，觉得心中微微酸楚起来。想到朱丽丽今天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天歌喜欢我？她觉得心中茫然而略带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