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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饼香 母爱深

    往事如烟,岁月流淌。好多事情回想起来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踪影难觅。但妈妈的爱，香甜烧饼的故事却时常令我辛酸而鲜活地呈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70年代初，人们虽然不再挨饿，但生活水平是很低的，每天想以白面馒头，麦子烧饼，大米饭为主食还是一种奢望。我们家更是如此，一家八口人，全靠妈妈不到二十块钱和爸爸不到五十块钱的工资来维持，且爸爸身体不好，常年要服药，要吃点有营养的食物，每月还要给爷爷奶奶寄去一些零花钱。除去这些，妈妈用来维持家计的生活费所剩无几，只能勉强维持我们不挨饿，平时要想经常吃到细米白面，那是梦想，我们家常年的主食就是自家用地瓜干和小麦做的煎饼，地瓜干和小麦的比例却是10:1。

    和所有的同龄孩子一样，正在生长发育期的我，需要吃一些有营养的食物才能满足生长发育的需要，可我们家的条件不允许，只有在中秋节和春节的时候才能吃到馒头、烧饼，至于米饭，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吃过。平时，看到同院居住的伙伴和同学在学校吃白面馒头，麦子烧饼，我很是馋得慌，就对妈妈说：“妈妈，我想吃烧饼。”妈妈看着我瘦弱的身子，黄巴巴的小脸，想了一会才对我说：“等妈妈开工资的时候，给你买个烧饼吃好吗？”，我点点头，满心欢喜地去看小弟了。在期盼中，等到了妈妈开工资的日子，放学后，我做好稀饭，洗好土豆，摘好辣椒，切好咸菜，让姐姐炒了一盘土豆丝，等待着妈妈下班买来烧饼好吃饭，可妈妈下班回来时并没有买烧饼，和从前一样，怀里挟着的只是一大包拿回家来迁边、钉扣、锁扣眼的衣服，没有看到香喷喷让我解馋的烧饼，我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我知道，妈妈今天又没有领到工资。妈妈所在的服装厂到了发工资的日子领不到工资，这是常有的事，有时工资会拖欠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看到妈妈的心情不好，知道妈妈在为发工资前这段时间的生活费在发愁，就没再向妈妈提起烧饼的事。待妈妈把怀里的衣服放好后，我给妈妈打来水，让妈妈洗手，盛上稀饭拿出煎饼，端出土豆丝和咸菜，让劳累了一天的妈妈坐下来吃饭。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向妈妈要过烧饼吃。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五月的暖风吹黄了麦田，麦子熟了，四周被农田包围着的小县城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麦香味，闻着这醉人的麦香，又勾出了想吃烧饼的馋虫，可我知道妈妈的艰辛，妈妈的无奈，所以就把馋虫使劲地压在心底，不让他往外冒。

   三夏农忙时节，学校放麦假，家住农村的同学都回家去帮着大人麦收去了，剩下我们这些住在小城里的同学，被学校组织起来到生产队里去帮忙，因我们的年龄还小，到了田里也干不了什么活，生产队长就安排我们捡麦穗。我喜欢到生产队里去帮助捡麦穗，因为捡麦穗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从我10岁那年开始，就跟着姐姐在麦田里拾过柴禾捡过麦穗，到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了，所以我捡麦穗很有经验，和同学们相比，我捡过的麦地很少再有麦穗落下，从地的这头走到那头，很大的一把麦穗就会出现在我的怀里，两三趟过来，就是一个麦个子了。再说到生产队去帮助干活，在休息的时候能吃到新麦子，还能吃到香喷喷的麦子烧饼。

   收割下来的麦朵里，总有一些还没有完全熟透黄中带青的麦子被社员们和熟透的麦子一起割下来，这样的麦子去掉麦皮就能吃，且味道不错，休息时我们从麦堆里找些来，在凉爽的树荫下坐下，一边休息，一边品尝新麦清香爽口的味道。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用虎口夹住麦秆连接麦穗的地方，让麦穗置于手心里，用另一只手来反复地搓，待麦粒和麦穗脱离后，丢掉麦秆，用嘴吹去麦壳，把鲜嫩未熟透的麦粒放到嘴里细细地嚼碎，顷刻间就会感觉到麦粒的鲜美、劲道、甘甜和香清，这种新麦是越嚼越有味道，越嚼越香，大人孩子都爱吃。“吃了新麦，死了不愧”是长辈们经常说的一句话，过去，我还不懂老辈们为什么会这样说，当我品味了新麦后，才感受到这句话还真有点道理，现在想起，还觉得是那回事！

   日头正当午的时候，又累又热的我，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休息时吃的那点麦粒一点也挡不住饥饿的侵袭。没有饭吃，就喝点水解解渴吧，可走到茶水桶边，看到的却是已经见底的茶水桶，此时又渴又饿的我多么想早点回家，先喝上一气凉水（小时候经常把凉水当茶喝），用煎饼卷上一些辣椒调咸菜，美美地吃上一顿啊！可抬头看看老师，却没有收工的意思，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拖着疲倦的身子继续捡麦穗，干劲明显地减少许多，半天也检不了多少，正在感到饥渴难挨，疲惫不堪时，我看到有两位大婶挑着担子向我们劳动的田里走来，她们担子的两侧，一个担着的是盖着笼布的水桶，一个是盖着笼布的竹筐，走到离我们不远的一颗大树下把水桶和竹筐放了下来。这时，安排我们捡麦穗的生产队长走了过来，对我们的老师说了些什么，老师便招呼我们都集中到大树下来，生产队长掀起盖在水桶和竹筐上的笼布，对我们说：“同学们，你们都干了一上午活了，一定累了也饿了吧，你们看，这是我们给你们准备的午饭，没有什么好吃的，就是烧饼和炒咸菜，来吧，每人先给两个烧饼，不够的再给，那边的桶里有茶水、咸菜，吃饱了好干活！”

   啊！帮助生产队干活还管饭，而且还是香喷喷的麦子烧饼，真是没想到呀！我们喜出望外，呼啦啦围上前去，伸出双手，等待着老师给我们分烧饼。

在等待老师给我们分烧饼的时候，饥肠辘辘的我，早已被烧饼的香味馋的直咽口水了，恨不能马上就把烧饼吃到嘴里，由于太急切，当老师把烧饼拿给我的时候，我的手竟有些颤抖，好像在做梦一样，直到老师让我们去拿咸菜就烧饼吃的时候，我才感到这是真实的，我有烧饼吃了！

   这两个烧饼又大又圆，烤得金黄劲道，上面还稀稀拉拉地撒着一些芝麻，看一眼都会流口水，再就着那被炒得油汪汪的咸菜，真的是别提有多好吃了。在家时，每到逢年过节有好东西吃时，姐姐看到我在吃好东西时的那个馋样，总会说“当心，别馋得把舌头一起咽到肚里去”。这会儿，如果不注意，说不定真的会香得连舌头一起咽下去那，呵呵！

   面对香喷喷的烧饼，早已饿得心慌慌的我，拿起烧饼，什么也不顾地狼吞虎咽起来，三口两口一个烧饼就被我吃掉了一大半，可能是吃得太急了，我被烧饼噎住了，嗝嗝地嗝个不停，于是直着脖子使劲往下咽，想把嗝止住，可半天也没好，好难受，好难受，赶忙走到茶水桶旁，端起一碗茶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才把嗝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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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受教训，再吃烧饼的时候，就不那么急了，一口一口地慢慢品味，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慢慢地吃烧饼，要比狼吞虎咽的味道更香甜，说实在的，刚才那大半个烧饼我都不知是啥味道就囫囵吞枣地下肚了。一个烧饼，一碗茶水下肚，肚子不再闹饥荒了，当我拿起第二个烧饼想吃的时候，想起了妈妈、弟弟，想着妈妈一天到晚那样辛苦地劳作，每天吃的还是地瓜干煎饼和少有油水的咸菜、土豆丝，小弟小小的年龄每天也跟着我们吃同样缺少营养的饭菜，心里一阵难受，就吃不下去了，掏出手绢，把卷着油汪汪咸菜的烧饼包了起来，放进口袋里，准备带回家去给妈妈和小弟吃。老师看到我把烧饼装进了口袋，走过来问我为什么不吃了，我说我吃饱了，老师说：“生产队给的烧饼只能在这里吃，你吃不了，可以给其他没吃饱的同学吃，也可以放回框里，不准带回家。”听到老师这样说，我赶忙向老师坦白说：“老师，其实不是我吃不了，而是我想把自己省下来的烧饼带回家，给我辛苦的妈妈和年幼的小弟吃。要让我放开量地吃，再有两个我也能吃完。”老师很同情我，表扬了我爱妈妈、爱小弟的好思想，好品德，可老师接着又说：“虽然你的行为是可受到称赞的，但纪律就是纪律，只准吃不准拿，是生产队定的规矩，任何人也不准破坏。”听完老师的话，我知道错了，低下头不敢正视老师。老师看到我低头不语，知道我心里不好受，就安慰我说：“景侠，不要难受，快把那个烧饼拿出来吃了吧，我知道你孝顺，很爱妈妈和小弟，但在哪里就要守哪里的规矩。再说，你吃饱了，吃好了，健健康康地成长，也能让妈妈开心，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吃饱吃好，健康成长，你们的幸福，就是对妈妈最大的爱！”老师的话温暖着我，感动着我，我暗下决心，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妈妈，让妈妈每天都吃又香又甜的麦子烧饼。

   傍晚收工回到家吃晚饭时，妈妈也买了几个烧饼回来，妈妈拿起一个烧饼对我说，“侠儿，妈妈今天开工资了，买了你喜欢吃的烧饼，你们小小的年纪，在大太阳底下干了一天的活也挺累的，要吃点好的补补身体，给，赶快吃吧！”接过妈妈手中的烧饼，我的眼泪禁不住地想往下掉，此时又想起了老师对我说的话，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吃好，吃饱，健康幸福地成长。妈妈没有忘记两个月前的承诺，买来了香甜的烧饼给我们吃，可此时的我真的吃不下，就对妈妈说：“妈妈您吃吧，我中午已经吃过了，是生产队给的，每人两个，还有很香的炒咸菜，我吃了一个，想把另一个拿回家来给妈妈和小弟吃，可老师不让。”接着，我把中午的事告诉了妈妈。妈妈听得眼圈红红的，一声叹息，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对我说,“侠儿呀，你真是妈妈的好闺女，妈妈对不起你们，没能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这些烧饼是妈妈欠你们的，你就吃一个把！”听着母亲含泪说出的话，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哗哗地往下掉，拿起妈妈给的烧饼，咬了一大口，和着泪水一起慢慢咀嚼着，品味着，这是我吃到的最香甜的烧饼，他的美味胜过了世上所有的食品！

   如今，我们的生活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早已不缺烧饼吃了，就连米饭、水饺、鸡、鱼、肉、蛋，海鲜等食品也都成了家常便饭，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也从来不会为想吃什么买不起而发愁。但我现在不论吃什么好东西，都觉得没有妈妈那时买的烧饼好吃，味道纯正。难道是我好东西吃多了，“洋眼了”（地方土语，烧包的意思）？还是忘本了？不，不是我烧包，也不是忘本，而是因为那时的烧饼里渗透着妈妈对我深深的爱，揉进了我对妈妈深深的情，这份爱，这份情，是最香甜，最珍贵，最值得珍惜的，这份母女间的深情厚爱，岂能是其他东西所能超越的？

   母爱深深，烧饼香甜，我爱妈妈，我忘不了那渗透着妈妈深深爱的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