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怀，用一杯微醺的河水煮酒 

姜 华

一

入川去仁怀，自然要把酒言欢。美酒修炼

千年，一身盛装从洞中依次踅出。给一个名词

灌满水声和方言。河面上，惊涛拍岸

帆影云动，像一坛陈酿千载的县志

自古酒为江湖，文人们往往闻香而行。或沿

云贵顺水而下，或从楚地溯江而上

相约酒都，邀月为灯，地为桌，酒为词牌

请唐诗宋词、元曲依次在上首入坐

灯火阑珊处。先贤们遗下的酒具和文字

已在月光下暂行暂远，散落一地青铜

和传说。若干年后，一位诗人从长安慕名

而来，他从一杯酒中匀出自己前世

三江水一路追来，酒令比划着先一步抵达

二

当我净身焚香，从天竺禅寺中祭出一升高粱

便有浓郁的酒香从古城涌出，同天下、英雄

和美人一起，让我的眼前一片汪洋

而那些久远隐秘的记忆

需要刨开200年前窖藏

在华夏，酒不分民族、朝代、地域和姓别
它有流动的美学、暴发的冲动和静止的安逸

干草遭遇烈火，他们有一万种燃烧的理由

在茅台镇，赤水河是海量的饮者

我有些不胜酒力。这个夜晚，我怀揣一瓶茅台

二两诗歌和十万济世良方，穿过前朝风月

去寻找刘秀、李白和诸葛孔明

明月高悬，那些

仁怀酿造的故交，已纷纷从长江出走

今夜独坐月下，任河风在我头颅上任意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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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这个九月，沿着金沙江、岷江和

长江航标上的灯光，去仁怀寻找梦中的酒乡

高粱和小麦

怀揣秘笈，赤水河尖叫着扑过来。那些

无处不在的酱香，被江风从前朝搬来

酒文化城里，仙气缭绕。古镇上烟薰腊肠

和黄粑，风情万种。那些古建和石板街

摇晃着，眼含醉意

如果还有迷途，可去台圣寺

问佛。老方丈仍在天启年里酣睡

一脸慈悲

我是要饮些酒的。今晚在酒都，我

不可能还有另外的主张

暂时放下人生的烦忧、弯曲
和无奈，把自己放逐在一杯酒中

一阕旧令

半醉半醒，被月光随手翻拍到水上

不知不觉间，众神已来到我们身边

四

秋夜，同几位诗友坐在酒都街头饮酒

收拢褪色的时光，我们大口饮下生活的辣

把烦恼

和忧郁尽情泼出门外。

彼时，川剧《访友》从仁怀

大剧院远远传来，下弦月慢慢升到头顶

长年在尘世里奔波，生存的艰辛让我们学会

变脸。曾经的同学、亲友和故人已纷纷

走进时光深处，下落不明。此刻，即便是

经年缄默的河水，也需要大吼一声

我了解这座城市的气质，身上流淌着贵族血脉

就像茅台悠久、显赫的家世。今夜在月光下

我突然有了遁世之心。我愿交出自己的灵魂

把速朽的肉身放生在这方山水

在修辞深处，一粒挂壁的名词被蓝焰点燃

五

在长江划出的西南径纬线上

隆起或凹陷的山川

河流、人物和名讳，日夜闪烁在山水间

这些流动的丝绸，纵横的乡愁

滋养着、浸润着、温暖着

一座酒都，呈现出一方地理的精神气象和图腾

方言坐在时光里，用一条鲜活的赤水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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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华，笔名江南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旬阳市作协主席。首届“全国十佳网络诗人”，中国诗歌学会百优会员，“中国新诗百年”全球最具活力华语诗人。陕西文学奖诗歌奖、“五个一工程奖”、杜甫诗歌奖、李白诗歌奖、杜牧诗歌奖、海子诗歌奖、天津诗歌节头奖、第二届加拿大国际大雅风文学奖获得者。在《人民日报》《诗刊》《十月》等国内外300余家报刊发表诗歌。作品被收入220余种选本。出版诗集《生命密码》等9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