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河南诗歌》奖初选作品展播001||姜华：入长安（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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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长安(组诗)

【陕西】姜华

少陵原上

五月。少陵原上的麦子正在变黄

小麦和果椒成熟的香味，弥漫

在三千里秦川。一群慕名

前来拜访杜牧的诗人，在樊川

找到了诗歌的出口

在长安大兆街道司马村，我们在

一块凹地前停了下来。杜牧研究会

门前一棵杏树上，缀满了先生

手迹。墓碑旁几株白杨树摇着头

对着我们欲言又止

我多想向长安借一条故道

返回晚唐，与牧之先生

一起吟诗、煮茶、研习兵法

闲时相邀从樊川别墅出发

去杏花村饮酒

兴教寺

五月最后一个周末。少陵原上

温度已升至摄氏39度

在兴教寺大门前，一群诗人

正在模仿玄奘大师当年

途经的火焰山

寺内有人吹陨，有人奏箫有人

鼓琴，几棵千年古柏上

结满了籽实。待我随着众人

脚步，绕着佛塔转了三圈

身心顿觉清凉下来

作为一位后世之生，我不敢在

寺内大声喧哗，心生妄想

唯有悬起慈悲之心，努力弹去

身上凡尘。一阵微风吹过

我的头上落满香灰

康有为题写的兴教寺几个大字

悬在高处，看的我有些气短

几位民工光着上身，坐在

寺院红墙根歇晌。敦厚、拙朴

相善，如几尊人间的佛

季节

这个季节，我不敢高声喧哗

那些动物和植物，正在匆匆赶路

风吹一万年，我就是地下

被风翻起的那件青铜

一只麻雀站在枯树桩上

像一位思想者

风，不停地把画面吹弯

它们是在考验麦子的忠诚

风的速度，模仿着植物的速度

这其中隐匿着什么信息

一棵杨树正在使劲把风摇动

另一棵，和我一样寂寞

我知道，这些在身后追赶的风

也在试探我的定力

一无所有的我，只允许风

在头顶上燃烧

梯子崖村

这些自然的造化，难道是

上帝的恩赐。在秦岭

以北的梯子崖村，我怎么

也弄不明白，村民们是如何

沿着那些自然搭建的梯子

一步登天

我们沿着村道的指点走进叙述

深处，前方的未知和心中的迷团

如乱麻一层层绽开。那些挂在

神树上的红绸如天书，午后的阳光

恰好覆盖这块土地

乡村旅游、冷水养殖、庭院经济

如村道两旁的怒放的牡丹

同行的影视编导莫伸老师说

这些现代乡村的模板，足以让

所有斑澜的修辞失色

地铁上

在长安4号线地铁上。我为自己

60岁后还能给年长于我的人和

孕妇儿童让座，心存敬意

可是我颠簸的前半生，却经常

为一个安稳的椅子或凳子

焦虑、气短、不安

从4号线转1号线，再转2号线

速行的地铁，把我用旧的身体甩过来

甩过去，如我摇晃不定的人生

39年前，在浦东一辆公交车上
我因故未曾给一位孕妇让座
至今成为我身上的污点

如果还有机会，我会加倍努力
把今生所有的无奈、羞愧和残缺
在下一个站台，逐一掏出

神隐谷

哪吒洞府隐峡谷在深处，两侧青山

恰好托住谷顶。忽明忽暗的阳光

一会儿被风吹弯，一会儿又

被风拉直。浓雾中有细雨落下

有女人发出惊叫

各种鸟叫声，在山谷里穿进穿出

五月的风，把人们一瞬间赶进

冬天。驻村第一女书记

在前边给我们导航，她把一口

关中话，说的南腔北调

我们从时间里抽出丝绸。道旁

野蔷薇次第开放，崖蛙们

正在背诵《华严经》，山谷静得

让人窒息。几位山民突然从

云端上踅出，如众神降临

作者简介:姜华，笔名江南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旬阳市作家协会主席。陕西文学奖诗歌奖、“五个一工程奖”、杜甫诗歌奖、李白诗歌奖、海子诗歌奖、首届天津诗歌节头奖等获得者。出版诗集《右臂上的胎记》等八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