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文学|诗歌《繁花盛开的乡村(组诗)》。存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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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盛开的乡村(组诗)
姜华
神仙洞
失眠的神仙,没有想到曾经的寂凉
之地,如今成了网红。一个叫
旅游的名词,灌满一洞阳光
神仙长年住在高处,需要人们
仰望。在洞里,许多人用一杯水
淘净了体内的泥沙
蜂拥而至的游客,有人许愿
有人幻想。有人望着赤脚大仙
的崖梯,惊出了一身冷汗
神仙偶尔也会寂寞,想起
洞中光景,确实比不了山下
烟火漫漶的人间
毛绒玩具厂
玩具工厂建在小金河左岸
村民在家门口就能上班
工资实行底薪加计件
带小孩的,四楼还有免费
托儿所、幼儿园加简餐
那些在村民手里生长的呆萌鸭
兔斯基、鼻涕狗、泰迪熊
轻松虎和凯蒂猫,名字
比村民还要红火,每月它们
将乘专机,直飞欧洲
现在,寨河村里大人、小孩
都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们说
将来有一天会把寨河搬到
欧洲去。这些毛绒绒的精灵
就是通关的护照
石磨文化园
石磨的牙齿,已在空转的岁月中
磨损,1971年冬天,母亲
倒在磨房里,再也没有
起来。几辈人走不完的转圈圈路
突然就没有了胃口
现在,它们走不动了,成为
一枚被岁月弃用的印章。于是
有人动了恻隐之心,把它们
收集起来,在中学建成一个园子
作为一种感情的寄存
学生们每日望着这些有眼有牙
像砧板的石头,一脸困惑。他们课本里
已没有这些内容。我也不知道
这些近代史里的古董,什么时候
会从人们记忆里走失
乡村记忆馆
这些曾经稔熟的犁铧、纺线车
连枷、板斗和草鞋耙子,这些
升子、石兑窝、背篓、镰刀
蓑衣、斗笠和织布机,什么
时候,被现代农业移出
轻抚这些在农事里磨光的农具
上边尚存有父辈的余温。农耕
时代粗放的手纹清晰可见
现在,它们静静地呆在乡愁馆里
变成一群失语的智者
我知道,每一件农具的身后
肯定都有一个弯曲的故事
支撑着农耕文明的根基。只是
那位讲普通话的零零后姑娘
语气里缺了几分筋道
从寨河村乡村记忆馆里出来
我反复从往事中刨出金子
朱鹮
在观测站,看见一群忠贞爱情的鸟
从它们的叫声里,我能听出喜悦
或疼痛。这些可爱的鸟,难道
是吉祥化身。壬寅春在小黑山朱鹮
观测站,我对一种鸟产生了敬意
终生相守在一起,直到慢慢变老
那怕付出飞翔和自由。这样的结局
我不知道是幸福,还是一种象征
你看那对朱鹮夫妻,表情淡泊、安详
而从容。让人多少有些难堪
热爱生活的朱鹮,一生都在拯救自己
它们身上自由而丰沛的飞翔密码
让我苍白的人生愈加苍白
在土地上写诗的父亲
父亲把稿纸铺在土地上,植物
和庄稼是父亲的文字。那些
空中的飞鸟,地上的昆虫,都是
他笔下斑斓的修辞
你看,那一行行排列整齐的小麦
玉米,正在把阅读引向纵深
农时里多么健硕的文字哦,让人
看不出一丝病态和败笔
父亲用汗水写出的诗,发表在
大地头条上,像家谱,更像
灌进我们后人血液里一粒粒
饱满、坚硬的种子
风里写,雨里也写。在田间写诗
的父亲,姿势多变。有时站着
有时蹲着,有时需要弯下腰。后来
他在土地上,匍匐下来
梦中的父亲,站在农业里
构思、策划着四季、收成和诗歌
他有时像父亲,有时像诗人
更多的时候,像一座雕塑
载于《莲池周刊》文学读本 2023年12月1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