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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80后情窦初开时是怎样谈恋爱的
我和王建南去了才知道,师大果然美女如云。
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我穿得十分庄重。白衬衣、红领带,看起来特别英俊正派,很像现在的保险推销员。因为沾了王建南的光,我和诗人们一起,坐在最前排的嘉宾席上。
嘉宾们的衣着个个都很随便,全是艺青、愤青,甚至是滚青打扮,只有我一个人衣冠楚楚,坐在他们中间显得很不协调,像一个错别字。但同学们却不时向我投来崇敬的目光,我知道,这完全是一个误会。那时候,80年代的“诗歌热”已过眼烟云,但由于卡拉OK和现在的“一夜情”还没有普及,诗歌虽然不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文学形式,但还是少男,尤其是少女们抒发感情的重要手段。
那天晚上师大礼堂人山人海,礼堂外面也站满了学生。
一个少女上台了,她迈上台阶的时候,优美的腰臀弧线在我眼前轻捷地一晃,抬头一看,她花蕊一样粉嫩的脸上,洋溢着纯洁的光芒,她的美貌虽不如当年的沈秋那般精致,却另有一股青春的活力。
我马上脸红筋胀,腰下立即起了反应。当时我坐在第一排,随着她朗诵时身体的起伏,她身体上某个突出的部位有时离我额头不到0.01公分,我甚至担心,她娇嫩的皮肤会感觉到我脸上温度的辐射。
她朗诵了电影《简爱》里的那段著名台词。我晕头转向,目眩神驰,完全忘了她念的内容,也没听清楚她的名字?她是什么系的?哪一届的?
我刚从“山上下来”(成都人把从甘孜、阿坝等藏区回来称为从“山上下来”)。从大山里回到成都这个温柔乡,已很久没见过这么粉的女人了,我当时就像一只春天的猴子,思慕如渴,欲火如焚。
关于那次诗歌朗诵会,我的全部记忆都是这个少女——她朗诵时激动的声音,生动的表情,婀娜起伏的身体,粉红的脸庞。
事后我知道,她就是周家梅——我后来的女朋友。
二十一、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自从那一年春天之后,我对王建南开始刮目相看。所谓人有人道,虾有虾道。道可道,非常道,只要不是歪门邪道,每个人都有他泡妞的独特之道。
散场之后,我和王建南尾随女生们到了她们的宿舍——俗称“熊猫馆”。学校的诗社社长是一个很热心的小伙子,名叫文迪,他尊敬地称王建南为“王老师”,称我为“胡老师”。他告诉我们,周家梅老家在重庆,89级中文系学生,住女生宿舍9号楼。
后来听王建南说,其实那次诗歌朗诵会可谓“盛况空前”。除了诗歌,气功也登场亮相。著名气功大师陈小雨表演了耳朵听字、隔空取物等特异功能;成都摇滚先驱“二流子乐队”的陈中和姚西演唱了他们的成名作:《1989年的乳房》。比王建南高几届的几个诗人当晚喝得大醉,最后犯了事,其中两个因调戏妇女被治安处罚劳教一年,还有一个因偷自行车被劳教两年。
王建南说幸亏我们泡粉子去了,否则喝酒的时候他肯定在场,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
当宿舍楼大妈把周家梅从523叫下来,亭亭玉立站在我面前时,我手足无措,几乎当场崩溃,和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沈秋的情形完全一样。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王建南先说话了:“你好小周,我姓王,听了你的朗诵我们都很感动,你是一个很有悟性的女孩。”
“你就是王建南老师吧?谢谢夸奖,我好像读过你的诗。”周家梅羞赧地说。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是胡向东,准备为你写一首诗!”
说完这句话,不仅是王建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如果现在还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女人说话,她一定会骂他“脑袋里有乒乓!”但在当年,这是十分正确的爱情表白,我从来没有写过朦胧诗,事后,我很为自己当时的勇气自豪。不过,我可以向王建南学习,从此后,我加深了和他的友谊。
轮到王建南牛逼了,他现在是大爷,是老师,我必须向他求救。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混混加入到了文青的行列,王建南当然非常乐意,并表示要倾囊传授。他马上借给我一大堆书,让我好好学习揣摩,并重点勾出了叶芝、聂鲁达、艾吕雅、阿波利奈尔、阿赫玛托娃、帕斯捷尔纳克、奥登、麦肯明斯等人的著名情诗,另外还有重庆诗人柏桦,成都诗人翟永明等人的一些作品。王建南说:诗歌这东西其实很简单,可能一晚上就会了,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
经过五天艰苦的学习,我不得不悲痛地承认:自己属于后者。
二十二、正在恋爱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很肉麻,没有恋爱的时候写的东西很空洞、很矫情。
在那一年春天我相思成疾,一筹莫展。王建南借给我的那一堆东西,读起来令我莫名伤感,我似懂非懂,但一句也模仿不出来。更可怕的事,这些东西仿佛是迷幻剂,给我造成了严重的后遗症:相思病开始加剧,对事业不思进取,就像现在电视连续剧里的那些警察一样多愁善感,对花流泪、见月伤心,拾金不昧五讲四美三热爱、除四害讲卫生、扶盲人过马路、给孕妇让座位帮小朋友系鞋带……很多的街坊邻居都跟我妈说:“东东这娃娃肯定得了神经病,要不要送‘四医院’看看”。
“四医院”就是成都市精神病医院,我知道这都是被爱情诗害的。王建南告诉我,美国中产阶级知识分子给情人送玫瑰花时,一般都喜欢附上几句情诗,就像现在的大学生喜欢附上海子的情诗一样。比如说,美国人最爱用肯明斯的那首著名情诗:“爱情比忘却厚/比回忆薄/比潮湿的波浪少/比失败多/它最痴癫最疯狂/但比起所有/比海洋更深的海洋/它更为长久……它最明朗最清醒/比起所有/比天空更高的天空/更为不朽。”或者帕斯的:“你名字的音节/穿过我失眠的钟点……”或者是聂鲁达的:“今夜,我能写出最悲凉的诗句……”
我的确万分悲凉,但却写不出一句哪怕稍微有一点点悲凉的诗句。
这场相思病害了大半年我才恢复正常。经过这番熏陶,我在这方面有了相当大的进步,懂得了很多掌故,基本上可以冒充文化人,让我后来很顺利地进入了广告行业。但周末快到了,在周家梅面前说了大话之后,我拿什么东西再去见她呢?我只好向王建南求救,我问他以前写过爱情诗没有,他说上大学的时候写过。
“现在能不能写?”我问。
“不能,”王建南很正经地说,“只有爱而不得的时候,才可以写情诗。正在恋爱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很肉麻,没有恋爱的时候写的东西很空洞、很矫情。”
这一点我能够理解,所以我说:“可不可以把你以前写的情诗给我看一下。”
“不行,它们在一个女人手上。”王建南说。
沉默了一阵之后,王建南问我是不是真爱周家梅。
废话!我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最后王建南说,他可以替我想想办法。
“它们在谁的手上。”我问。
“沈秋。”他说。
二十三、她每次看起来都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当时我想,书上所说的绝代佳人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王建南大学时代的情诗在沈美人手里,我早就应该想到。大一时,王建南两次到重庆来玩,他当然是来追求沈美人的。也正因为他来了,我才打消了泡沈美人的念头,毕竟,他是我们同学中惟一考上名牌大学的才子。
记得大一那年“五一”节前夕,我、王建南、沈秋三人一起去登歌乐山,留下来的一张照片我现在还保留着——山坡上,一丛映山红旁,沈美人光艳照人,王建南丰神俊朗,好一对才子佳人、神仙伴侣。我站在他俩旁边心怀妒意,以至于看起来贼眉鼠眼,很像一个叛徒特务。参观渣滓洞、白公馆出来的时候,沈美人就开玩笑地对王建南说:“你看胡向东像不像甫志高。”
王建南说哪里像嘛。沈美人不依不饶,非要王建南承认,她说:“像嘛像嘛,我说像就像!”
面对沈美人娇嗔得快要滴下来的神态,我不得不忍痛承认,自己不但像一个叛徒,而且如果在战争年代,我很可能就是一个叛徒。
沈秋那天特别开心,中学时代的“冰美人”形象一去不返,简直变了一个人。
那年春天我还见过她两次,她每次看起来都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当时我想,书上所说的绝代佳人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后来听说他们恋爱了,王建南一定还来过重庆,只是不像上次那样还住我的宿舍,所以他来了我也未必知道。我当时醋意未消,也没过问他们之间的事。
再后来,再也没人过问他们之间的恋爱,因为沈美人出事了,大家都不想问、不必问、也不敢问了!因为,沈美人身上后来所发生的事,可以说是西南中学我们那一届男同学心中永远的创痛,甚至可以说是耻辱。
当年,沈秋这段轶事报纸上报道过,在四川很多高校众人皆知,传得沸沸扬扬。后来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像编黄色小说一样,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增添了大量淫秽下流的细节。—朋友,如果你刚好是那几届的四川高校毕业生,一定听说过这一类荒谬的说法。其中一个说法是这样的:某高校一校花因长期性压抑,终于走上纵欲的道路,在火车站低档旅店从事卖淫活动……另一个说法是:某校著名美女在五星级宾馆做高级应召,遇上几个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黑人水手,通宵达旦地嫖宿之后,该少女不胜体力被轮奸致死——亲爱的朋友,也许你正好是沈秋当年的校友,你甚至还说,那沈美人我见过,她不就是那沈……请你打住!!你说得很对!是的,你知道我不可能用她的真名,沈美人当年艳名远播,你可能见过她,甚至还在校园舞厅请她跳过舞,追求过她也未可知,但我仍然请你相信我,既然你已经读到这里,说明你有良好的阅读习惯,所以,我希望你看完这本书再下结论。我对刚才这位朋友的态度有点蛮横,主要是因为有些人总是过于轻信,听风就是雨,闻屁就是雷,自以为了解事实真相,其实真相并不是那么容易了解的。大众所言固然不可全信,眼见为实也未必可靠,关键在于逻辑,只有把生活的逻辑、时代的特征和真实的材料相结合,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这才是了解真相的惟一方法。
作为沈秋的同学和事后的见证人,我可以把真实情况写出来以正视听,以上那些细节其实全是好事者们的杜撰和无聊的意淫。
事情是这样的:大三那年开学不久,沈秋到学校来找我,让我放寒假时把她一箱衣服带回家,她说要到沿海去一趟。
第二年春天,沈秋因卖淫被广州市公安局处罚,劳教半年后遣送回校,同时被校方开除学籍。
放寒假时我送箱子去过她家,当时就已知道她在广州出事了。所以,沈秋和她母亲从重庆返回成都时,正是我去送的火车。另外,沈秋在学校的户口迁移手续、粮食关系转移等等,都是我到她学校为她办理,并在实习期间带回成都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