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途伐虢|离婚三十六计之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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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富人离婚的36个计策》2009年由法律出版社出版。后该书售罄,内容已难以找寻。将婚姻案件办理结合国学“36计”智慧,反映承办律师在办理婚姻案件中的心得体会。出版12年后,2022年初,作者对文中部分内容作了修订,通过网络社交媒体分享,同喜好者分享,以喜迎2022年新的开始!本文为原沪家律师事务所吴卫义、孙伟航初稿,难免有误,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原文
两大之间,敌胁以从,我假以势。《困》,有言不信。
——《三十六计·混战计》
释义
如果我们处在两个利益集团中间,当一个较为强大的阵营压迫另一实力较弱阵营的时候,我们要立即声援,显示威力,给予援救和帮助。对于面临困难的实力较弱的阵营来说,如果我们只是说说,没有实际行动,那是不会使他相信的。当代社会,对于“假途伐虢”,其意在于先利用对方做跳板,去消灭第三者,达到目的后,回过头来连对方一起消灭。可谓借向对方借道为名,行消灭对方之实。
案例
丈夫一掷千金讨新欢 妻子假弃前嫌胜二鸟
经常会有当事人跑到我们律师事务所哭诉自己的遭遇,有许多是由于第三者的介入导致夫妻感情破裂。近年来第三者、婚外情的出现让许多完整的家庭支离破碎,但是我国法律目前没有就无过错方向过错方及第三者主张精神损害及侵权赔偿的直接规定。也就是说第三者的出现,无论给这个家庭造成如何的破坏,夫妻间的无过错一方即便觉得再气恼也很难从法律的层面直接要求第三者为此承担责任。但是在司法实践当中,可以通过得当的诉讼策略和案件脉络的清晰把握做到一石二鸟,保障自己的合法权益。
大黑子(男)与小兰子(女)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
小兰子拥有美丽的脸庞、高挑的身材,加上她是华东理工大学毕业的工学硕士高材生,从进公司第一天起,大黑子就对她产生了好感。
大黑子是在硕士毕业后从外地到上海打拼的,大黑子的工作能力和豪爽的性格吸引了小兰子,双方的好感再加上众人的撮合,很快两人就确定了恋爱关系。
恋爱期间,大黑子对小兰子百般依顺,双方感情发展很快。
1995年两人便正式登记结婚,结婚后双方感情非常好,每天总是出双入对无人不羡慕。两年之后两人生育一子,这时的大黑子由于自身的努力已经成为该集团公司的副总裁,收入颇丰。而小兰子则在家安心地做起了全职太太照顾老公和儿子,非常享受这份来自家庭的温馨与幸福。大黑子每天工作完以后都会第一时间赶回家跟儿子玩耍,这个温馨的家庭从各方面看起来似乎是那么美满与幸福。
结婚不久,大黑子因与另一家公司业务往来结识了该公司大学毕业不久年轻漂亮的陈柔柔(化名)。大黑子久违的激情再次被激发,而陈柔柔在大黑子强大的攻势下接受了这段地下情。从此大黑子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不久后在外为陈柔柔租借了一套房屋,并以长期外出公干等借口经常不回家而与陈柔柔住在一起。
时间一长,小兰子对于大黑子的异常表现起了疑心,当她给大黑子打电话的时候,大黑子不是说在开会,就是在陪客户,一个月都很难见到一面。有时大黑子说去国外公干,但打电话到公司,同事说他明明就在上海。最可疑的是,以前大黑子将存折和银行卡都放在家里的保险柜,但是现在许多存折都不见了。为了揭开谜底,小兰子聘请调查公司跟踪调查大黑子的日常行踪,最终发现大黑子和陈柔柔之间的秘密。小兰子对于眼前的一切一直不敢相信,他不相信自己一直深爱的丈夫会背叛自己和家庭。于是她直接到公司,希望找到大黑子当面对质。但大黑子恰巧不在公司,小兰子在他的办公室却意外发现了一份协议书。内容是大黑子无偿赠与陈柔柔一套房子和一辆汽车,作为受赠人的陈柔柔要一直与大黑子在一起。如果陈柔柔离开大黑子就要返还受赠的所有财产!
原来为了博取陈柔柔的欢心,大黑子于2006年初购买一套价值120万元的房屋给陈柔柔,并将房屋产权过户到陈柔柔个人名下,随后大黑子又赠送其一辆价值20万元左右的汽车,也将汽车登记在陈柔柔个人名下,双方还签订了赠与合同。
面对白纸黑字的协议书和丈夫熟悉的签名,小兰子彻底崩溃了。一切的一切都向她无言地宣告了丈夫出轨的事实。此时大黑子正巧回到办公室,见小兰子手里拿着那份协议书,便立即抢夺过来。小兰子看到许久未见的丈夫就向其质问为何背叛家庭,背叛双方的感情和婚姻。大黑子见已无法隐瞒就承认了一切,并希望两个人好聚好散。小兰子一语不发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绝望地奔出公司。
小兰子无助地找到了最要好的朋友刀姐(化名),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她。在刀姐的陪伴下小兰子找到了律师,她坚决要与大黑子离婚,希望得到律师的帮助,以维护自己的权益。
在了解了整个案情之后,我们立即就案件的诉讼策略和办案思路进行了研究,并立即进行了第一步部署。我们发现小兰子和陈柔柔是相互认识的,而且小兰子作为大黑子的妻子曾经多次在公司的聚会和活动中和陈柔柔见过面,也就是说陈柔柔是作为民法中的非善意第三人,在明知其财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情况下受赠该笔财产的,有力的证据就是那份大黑子和陈柔柔直接签订的赠与合同,但是无奈被大黑子抢去。于是我们围绕这个切入点开始进行相应的调查取证工作。
就在三天后,小兰子突然跑来告诉我们大黑子和陈柔柔目前正在闹分手,原来陈柔柔在得知大黑子与小兰子因为自己在闹离婚的事情后,害怕由于此事的张扬对自己在公司和朋友心目中的形象造成影响而提出与大黑子分手。得知这一消息我们第一想到的就是那份赠与合同,虽然作为律师我们没有看到那份合同的内容,但是通过小兰子对合同条款的描述我们也大致了解了其约定的内容。从合同的表面来看其属于一份附解除条件的财产赠与合同,但是可以基本断定这是一份存在瑕疵的合同。其内容包含了违反公序良俗和婚姻法基本原则的条款,所以履行起来部分条款可能属于无效条款。因为它的内容不仅仅要被原《合同法》、原《民法通则》等法律调整还要受到原《婚姻法》约束。暂且不管该赠与合同是否有效,但是大黑子既然当初主张签订了该合同,那么当真正发生了纠纷的时候他肯定会将该合同作为其保护伞来使用。我们考虑到最有力的证据——那份赠与合同还在大黑子的手中,如果利用大黑子所提供的便利去攻击陈柔柔,那么我们在对陈柔柔的诉讼中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此次诉讼还会将大黑子的所有致命弱点都暴露出来,我们可以利用大黑子暴露出来的核心弱点在对大黑子的诉讼中一举成功。于是我们立即对整个案件的诉讼策略进行了调整,并开始逐步实施这个假途伐虢的案件计划。
第一步,佯装摒弃前嫌,以得对方信任
首先我们建议小兰子在大黑子面前不要再提离婚事宜,而是反过来表现出为了家庭和孩子,只要大黑子断绝与陈柔柔的关系,浪子回头,那么这个家庭可以破镜重圆。小兰子多次在大黑子面前貌似无意地制造当年两个人恋爱和新婚的甜蜜场景,并经常谈起以前两人在一起的幸福回忆,借以引起大黑子对夫妻感情的重拾。另一方面极力扮演好一个照顾孩子和丈夫的好妻子的角色。由于大黑子已经失去了陈柔柔,经过一段时间后,大黑子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也不再提离婚的事情,并在小兰子面前多次提到陈柔柔的不是,说当初自己瞎了眼。
第二步,假装联合,借敌之道
看时机已经成熟,我们立即部署第二步。小兰子在大黑子面前不断表示这些年大黑子在外面忙碌拼命的辛苦,为这个家挣钱的不易,并借此谈起大黑子赠与给陈柔柔的房产及汽车的情况。大黑子表示他之前已经让陈柔柔返还赠与的所有财产,但是她最近一直不接听电话。小兰子对大黑子说:“你既然和陈柔柔之间签订了一个合同,并且合同约定了只要陈柔柔提出分手,赠与的房产和汽车要全部返还给你,那你干嘛不直接去法院起诉?只要把你手中的那份合同给法院,肯定会判你胜诉的,到时候陈柔柔就是再不想还也不能违反法院的判决啊。”大黑子本不想起诉,但是经过小兰子再三劝说,最后一纸诉状将陈柔柔告上法院,要求按照赠与合同约定将140万元左右的房产和汽车全部返还。
第三步,确定战术,分而攻之
在取得大黑子的信任之后,我们作为小兰子的律师立即开始进行诉讼方案的实施。首先在大黑子作为原告到法院提起撤销赠与返还财产的诉讼后,小兰子对大黑子表示,说自己好友刀姐的一位律师朋友表示,单凭大黑子的合同胜诉几率不一定很大,如果自己再加入诉讼要回财产可能性就更大一些,所以稍后自己也会帮丈夫要回财产。大黑子对陈柔柔的爱恋现在已全部转化为怨恨,所以只要有利于帮助自己把财产取回来的方法他都愿意接受。随后,小兰子作为有独立请求权的第三人加入到诉讼中,以原告大黑子未经小兰子同意私自处分巨额夫妻共同财产为由提出撤销该赠与的独立诉讼请求。
第四步,敌助我势、取其之胜
其实本案大黑子的起诉只是作为案件进入法律程序的指引,真正能够取回该赠与财产的突破点是小兰子的撤销权之诉,而我们的真正目的是通过此次诉讼让大黑子和陈柔柔将所有的婚外情和同居证据、转移夫妻共同财产证据以及赠与协议等全部自行暴露出来,从而将这些作为下次离婚诉讼的证据。
在庭审中,原告大黑子将购买房产及汽车的银行划账证明,购房和购车合同、发票以及和陈柔柔签订的赠与合同等证据向法院提交,认为该赠与合同是双方真实意思表示,合法有效,根据其合同条款明确规定如果陈柔柔要求分手就将140万元的房产和汽车返还给原告大黑子,所以要求按照合同约定履行。
法院经过调查与质证,综合各种证据作出以下判决:大黑子诉请履行赠与合同中附加的解除条款,因其违反了我国的法律规定和公序良俗,法院不予支持。大黑子虽然是自愿将共计140万元的房产和汽车无偿赠与陈柔柔,且签订了赠与合同并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但是其故意隐瞒妻子和他人串通处分了和妻子小兰子的夫妻共同财产,事后也未得到小兰子同意和追认,故其属于无权处分,最终判决该赠与合同无效,陈柔柔返还共计140万元的汽车和房产。
在这次诉讼中,大黑子认为妻子小兰子已经摒弃前嫌,夫妻感情已经破镜重圆,并且小兰子是真心帮助自己一起将夫妻共同财产取回,所以在庭审中对于有独立请求权第三人小兰子的所有主张全部自认,并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包括赠与陈柔柔房产汽车的原因是为了继续和陈柔柔保持不正当关系,以及证明其双方同居的其他证据。对于小兰子来说,这只是胜利了一半。
第五步,借敌之势、攻敌不备、出奇制胜
在借大黑子帮助而获胜的第一次诉讼硝烟未散之际,我们立即向法院提起离婚之诉,要求分割夫妻共同财产,并主张孩子抚养权归女方所有。在对陈柔柔的撤销权诉讼中,我们和大黑子是作为统一阵线的战友,而在这场离婚诉讼中却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对手。直到大黑子接到法院的传票和起诉状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计谋,小兰子假装和自己破镜重圆是为了取得信任借助自己作为跳板击败陈柔柔,当完成了跳板的使命之后,小兰子的枪口马上对准了自己,原来自己只是小兰子整个诉讼战争中的一个棋子。但是大黑子注定要为自己的背叛承担应负的责任。
律师将之前大黑子起诉陈柔柔案件中的所有庭审笔录和原、被告提交的所有证据进行了复印和摘抄,作为小兰子诉大黑子离婚纠纷案的证据向法院进行了提交。其中包括大黑子和陈柔柔对于双方同居关系自认的庭审笔录、大黑子隐瞒小兰子赠送给陈柔柔的所有财产的庭审笔录及证据、以及那份重要的赠与合同和法院判决书等等。这些证据不需要律师和当事人去收集和固定,也不需要复杂的质证与调查,因为作为之前起诉陈柔柔案件法院认定事实的证据和双方签字具有公信力的庭审笔录根据法律规定在本案中可以直接使用,以证明大黑子具有原《婚姻法》第三十二条规定的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的过错行为,并且属于造成夫妻感情破裂的过错方。
在法院开庭之前,大黑子表示他的律师已经告诉自己这次诉讼法院不会做出任何有利自己的判决,所以在法院开庭主持调解的时候,大黑子全部接受了我们提出的调解方案。法院很快制作了调解书,大黑子与小兰子正式在调解书上签字。在最后办理房产过户的手续中,大黑子表示并不记恨小兰子,所有的后果是因为自己没有珍惜这段感情而造成的,这个责任自己应当承担。
图示 “假途伐虢”策略实施步骤图
整个案件就是对假途伐虢计谋的充分运用,借助对方提供的便利道路,事半功倍地击败第三方,然后再利用对方提供的便利不费吹灰之力转身再将对方击败。做到一石二鸟,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评析
“假途伐虢”的主旨思想是向对方借道行消灭对方之实,本计的含义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借水行舟
如果我们在准备起诉大黑子离婚以及要求财产补偿时,由于大黑子为第三者购买房产以及汽车的证据尚不充分,缺乏关键证据,因此“行舟无水”,在这种情况下,小兰子使用“借途伐虢”之计,“借”到关键证据,最后取得对己有利的结果。
二、借机渗透
如果大黑子和陈柔柔的关系依旧暧昧,小兰子想将自己“借舟”的目的实现是很难做到的。但是,正值陈柔柔有意和大黑子解除情人关系,大黑子对此愤愤不平之际,小兰子假装原谅大黑子,取得大黑子的信任,将关键证据取到。
三、一箭双雕
小兰子使用“假道伐虢”之计,不仅使法院确定大黑子赠与第三者的房产和汽车无效,避免了共同财产的损失,而且又为自己提起离婚诉讼证明男方有过错以及有法定判例的情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谓一举两得、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在本案中,虽然小兰子假意原谅大黑子似乎是欺骗和蒙蔽了大黑子,但实际上,这仅是小兰子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手段和策略。其手段虽然有虚假的一面,但对于违反夫妻忠诚义务的大黑子来说,使用该种方法也是必要的。大黑子咎由自取,理应承担财产少分的后果。在本案中,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愿意在财产上做出让步,使得本案调解结案,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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