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特哈特/文     直挂云帆济沧海/译

这是自从姑妈搬离我家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只有她才会买圣诞树和各种各样的圣诞礼物给我和弟弟，所以这样一个没有她在的圣诞节显得十分的冷清和孤寂。我努力尝试让自己去适应，毕竟我的家庭不允许有太多的奢望－父亲整年来都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母亲为了买到一些便宜货常常跑到离家很远的市镇上去。我常看到母亲因为躲避债主而惶恐不安的神情；我常被母亲牵着手到处招贴广告，为的是出租我们家那间无人住的小破屋子；在父亲失业的时候，我跟着他出入当铺，卖掉了家里唯一值点儿钱的一块手表…… 父母亲的脸上常年都是眉头紧锁，愁云密布，而我那幼小的心灵也过早地承担起这种因穷困而带来的煎熬。

不要说过节买礼物了，我们家已经两星期没喝上牛奶了，圣诞节对于我来说，已经随着姑妈的离去而不复存在了。在平安夜的那顿晚饭上，父亲一直缄默不语，沉静地像一块冰。“我们出去走走吧”，他终于开口了。我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邀请我一起去散步，更何况是这样寒冷的冬夜。当我们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又对我说，“我们去韦彻斯特大街吧。”我更加诧异了。韦彻斯特大街上商铺云集，圣诞节的时候街道上排满了兜售礼物的手推车，各式各样的玩具精品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往年平安夜，都是姑妈带我到这儿，给我买圣诞礼物。父亲当然清楚这些，所以听了他的话我的心情无比兴奋：他带我出来不为别的，肯定是给我买好东西的啦！

一路走着，我的一颗心像飞上了天，长久以来堆积在内心的郁闷和苦涩一下子被扫荡得干干净净。与其说我盼望的是一份礼物，不如说是一种快乐的心境，一种能和别的小孩子一样享受节日气氛的权利。自从姑妈走了以后，这些都己经远离了我的生活。我多么希望，我的父母亲能和姑妈、或是别人的父母亲一样，不仅买礼物给我，还能给我更多的关怀和呵护。其实我也知道，他们一定是在一种无言的方式传达着对儿女的爱，但是只可惜我察觉不到。然而就在此刻，当我和父亲肩并肩朝着韦彻斯特大街走去的时候，我的心中霎时间洋溢起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脚步也越来越轻快了。

北风刮得正紧，我们低着头顶风前行。没多久，我就遥望到韦彻斯特大街上的灯火，这是我所能见到的最美最亮的光芒，彷佛是无数跳跃的精灵，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汇成一个欢乐美好的世界，不停地召唤着我。我拉着父亲的衣角，逐渐向那个世界慢慢靠近。

我兴高采烈地东张西望，满眼都是玩具和小玩意儿，我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和激动，提醒自己，父亲可没有说要给我买礼物的。面对让人眼花缭乱的礼物，我只有在每个手推车前赖着不走，并且用话语来暗示父亲：“哇，多棒得化学实验装置！”“瞧！集邮簿！”“快看！这儿有小印刷机！”每一次，父亲都会停下来，问卖主价钱，之后就不声不响地拉着我向前走。有一两次，他会捡起一件玩具看上一会儿，又望望我，意思是，你应该喜欢这个吧。可是我都十岁了，我要的不是一件简单的玩具；一套模拟化学实验的装置，或是小印刷机才是我心仪以久的。问题是这些东西的价格太贵，几乎我们所到之处卖主都不肯松口降价。

很快地，我们己经接近长阵的尽头了。我的心也愈来愈感到冰冷，一开始的那股兴奋劲被北风吹得无影无踪了。我偷偷地瞄了一眼父亲，他眉宇间笼罩着淡淡的悲哀，一只手不停地在裤兜里叮叮当当摸着几个硬币。我有些明白了，他的口袋里总共就那么点儿钱，可是又不敢向我直说，生怕事先就扫了我的兴。

就在那么一瞬间，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离父亲是那样的近，一丝暖流温润着我的心。我竟然听到有冰块在融化的声音。这时候我多么想用手臂揽住他，对他说，“爸爸，没有关系，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买……”可是我的喉咙像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我们各自伫立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就转头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甚至连手也没有牵。我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没有勇气说几句安慰的话，也许长久以来我们都不习惯这样做。但是我想，隔着我们俩之间的那道墙被推倒了，我们是这世界上两个孤独的人，正在慢慢试图走得更近。那一夜的灯光，如同照亮黑暗的火焰，成为我起伏跌宕的日子里最温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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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在经济危机中挣扎的人们，为他们祈福！

祝愿所有善良的朋友，圣诞快乐！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