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晚上下了半夜 小雨，把岩石，青松和白桦树上的微尘都洗净了，巨大的红岩石表面终于露出了一块又一块的褐红色，它们与嫩绿的青苔，深灰的裸岩交织在一起，石缝中，又长出了几棵小树，身瘦，却坚毅，这一切远远地看来，就好象是一块巨大的地图。我仔细地看着那褐红色的图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湖叫做红岩石湖。

一上午的太阳把红岩石晒热了，我中午和朋友走了好长一段山路，也热了。走到红岩石上，一个人也没有，我顺着石坡躺下，心中默默地祈祷，主耶稣基督，求你怜悯我。看了一眼头 上的太阳，白晃晃的，好像炼钢炉中翻滚的铁水，大太阳的边上出现了一圈白色的光环，刺眼，我闭上了眼睛，默默地说，哈里路亚，赞美主。太阳晒在脸上身上， 干爽的温热从头上蔓延到脚上，接着又返回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了。

小鸟的歌声把我叫醒了，扭过头看过去，它正站在青翠的小白杨树上歌唱，不忍心惊动它，我又眯了一会儿眼，感觉到暖风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我的头发，我的双手。我不自觉地合起手来祈祷，主啊，感谢你。

鸟儿停止了唱歌时我站了起来，顺着漫漫的岩石坡走到湖边，站着凝视远方，小小的红岩石湖，竟如此大气，把长天与小岛，绿树和碧水汇成了一个画卷，又牵来了春风，让清甜的气息弥漫在画卷的每一个角落。侧耳听，红岩石湖正在歌唱，生命之歌。

站得有点累了，我坐到了水边的石头上，低头一看湖边的水，我惊讶了，怎么会有金光。是我眼睛花了吗？我赶紧揉了两下眼睛，再仔细地瞧，没错，是金光，金光在湖水中摇动。随着轻轻的水波，一会儿起，一会儿伏，这一处明亮，那一处黯淡，就好象是撒哈拉沙漠中的金色沙丘，在夕阳的照耀下编织着一个个金色的梦想。

多么奇异的线条， 没有一条是直线的，没有一个正方形，长方形，一切都在弯曲之中，条条曲线交错，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之网。这网不是铺在一个平面上，而是撒在千山万壑之中，随着山脊，巅峰，它拉出了一条条金线，一个个网口又被群山扯成不同的形状，这儿的金线粗旷，那儿的金线纤细，但伸向洼处后，都成了一片黄褐色，形成了大漠中形状万千的沙坡。

那是什么呢？在那金线交汇的地方，往往有一个白点，或大或小，或方或圆，好象是一块块的宝石，发出了洁白的亮光。

迷人的天光，金色之网，巨大的红岩，看，风在动，水波起伏，每一条金线都在晃动，一会儿变粗，一会儿变细，明明暗暗就在顷刻之间，这一个金丘刚刚成型，立即又被扯成新的样 子，那一个坡底黯淡了片刻，几丝明亮又为它带来了新光。随着金色之网在群山之间不断地变形，每一个小山洼中汇集的湖水也在不断变换颜色，深蓝，淡蓝，金黄，桔黄，大块的蓝紫色深邃，一条蓝紫色穿过金黄，仿佛流星穿过夜空一样飘逸。

我可曾见过这样美丽而又奇妙的线条？记得那年去纽约，苏牧师带我看现代艺术馆，MoMA。里面有一个多馆全都是 Brice Marden 的画，Brice Marden 画的就是各种线条在各样的颜色之中。当时我想出了一句话：“宇宙是曲线的。曲线如水，在不绝不息的流动之中。但色彩呢？是风？”但我没有想到光，没想到来自天上的光撒在了一片大水中，它闪着金光，在水中弯曲起伏，这是人的语言无法描述的，也是任何画家怎么也画不出来的。

那一天我想到了一句话，神是光。以往思想这一句话时，我只想到了光象征着纯洁，但站在红岩石湖前凝视着水中的天光，我突然明白了，神是光，这也象征着无比的美好和那不可言说的奇妙。

2012.4.3 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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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ice Marden 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