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宗法与少林武术xu
(2009-10-13 00:4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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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武术少林寺宗法寺僧达摩文化 |
分类: 禅 |
四、达摩信仰实为宗法尊祖
达摩是传说中的少林寺禅门初祖,但有人对此存有疑问。又由于达摩是中国禅宗第一人,所以他来中国后是否止居于少林寺,又成了决定少林寺的“禅宗祖庭”之称是否确实的问题。唐豪先生于此持完全否定的态度,他实际上认为:达摩根本没有去过、也没有住过少林寺,根本就不是少林寺僧,因此也就更谈不上是什么少林禅宗初祖。但唐豪先生所考似多有不妥。
例如他认为:“《洛阳伽蓝记》的作者告诉我们:在北魏孝明帝元诩熙平元年,洛阳永宁大寺‘装饰毕功’之后,菩提达摩曾参观过此寺及洛阳的修梵寺,这都是作者亲见其人其事的记载。记中没有提到达摩住过少林。”B20但北魏杨衔之的《洛阳伽蓝记》,内容多为追述北魏繁盛时期洛阳城内外伽蓝(即寺院)的兴隆景象,其篇目也分为城内一篇,东、南、西、北城外各一篇,共为五篇。该书记载达摩曾参观并盛赞永宁寺、修梵寺,是因为它们都是洛阳的佛寺。对达摩,不过是言寺院时顺便提及而已。少林寺并非洛阳伽蓝,《洛阳伽蓝记》有什么必要去记录少林寺或者达摩去过少林寺的事呢?此唐豪先生之误一。
唐豪先生还认为:“《嵩岳少林寺碑》作者告诉我们:达摩和他的弟子惠可‘尝托兹山’。所谓‘兹山’,就是‘嵩岳’。与少林寺有关的山就是嵩山少室五乳峰。说达摩‘尝托兹山’而不说‘尝托兹寺’,显然是山而不是寺。说‘尝托’而不说‘寓止’,只能说达摩在五乳峰上暂住过。”B21查《嵩岳少林寺碑》原文是这样记载的:高僧跋陀,明三藏心禅。诸门弟子惠光、道房、稠禅师等,精勤梵行,克胜圣业。惠光弟子僧达、昙隐、法上法师等十大德,亦号十英。复有达摩禅师,深入惠门,津梁是寄。弟子慧可禅师等,玄悟法宝,尝托此山。周大象中,寺初复选沙门中德业灼然者,置菩萨僧一百二十人,惠远法师、洪遵律师即其数也。唐贞观之后,有明遵、慈云、□素、智勤律师,虚求一义,洞真谛之源。复有大师讳法如,为定门之首,传灯妙理。弟子惠超,妙思奇拔,远契玄纵,文翰涣然,宗涂易晓。景龙中,敕中岳少林寺置大德十人,数内有缺,寺中抽补,人不外假,座无虚授。
通读《嵩岳少林寺碑》,一望即知,该碑正是在历数少林寺历代高僧大德时,提到达摩和他的弟子的。这恰好说明达摩是少林寺僧,怎么可能据此得出达摩不是少林寺僧的结论?说达摩“深入惠门,津梁是寄”;说慧可等“玄悟法宝,尝托兹山”,很明显是说他们都曾居于少林寺。慧可是“尝托”,曾经托身于此,还未见得是住了太久。而达摩是“深入”,显然就不是短期居住了,难怪有的史籍称其到少林为“寓止”。说“尝托兹山”“只能说明达摩在五乳峰上暂住过”,但五乳峰上又怎么居住?古人行文是否还能有丝毫文采与想象?唐豪先生于此也过于胶柱鼓瑟了。此唐豪先生之误二。
达摩是传说中的少林寺禅门初祖,但有人对此存有疑问。又由于达摩是中国禅宗第一人,所以他来中国后是否止居于少林寺,又成了决定少林寺的“禅宗祖庭”之称是否确实的问题。唐豪先生于此持完全否定的态度,他实际上认为:达摩根本没有去过、也没有住过少林寺,根本就不是少林寺僧,因此也就更谈不上是什么少林禅宗初祖。但唐豪先生所考似多有不妥。
例如他认为:“《洛阳伽蓝记》的作者告诉我们:在北魏孝明帝元诩熙平元年,洛阳永宁大寺‘装饰毕功’之后,菩提达摩曾参观过此寺及洛阳的修梵寺,这都是作者亲见其人其事的记载。记中没有提到达摩住过少林。”B20但北魏杨衔之的《洛阳伽蓝记》,内容多为追述北魏繁盛时期洛阳城内外伽蓝(即寺院)的兴隆景象,其篇目也分为城内一篇,东、南、西、北城外各一篇,共为五篇。该书记载达摩曾参观并盛赞永宁寺、修梵寺,是因为它们都是洛阳的佛寺。对达摩,不过是言寺院时顺便提及而已。少林寺并非洛阳伽蓝,《洛阳伽蓝记》有什么必要去记录少林寺或者达摩去过少林寺的事呢?此唐豪先生之误一。
唐豪先生还认为:“《嵩岳少林寺碑》作者告诉我们:达摩和他的弟子惠可‘尝托兹山’。所谓‘兹山’,就是‘嵩岳’。与少林寺有关的山就是嵩山少室五乳峰。说达摩‘尝托兹山’而不说‘尝托兹寺’,显然是山而不是寺。说‘尝托’而不说‘寓止’,只能说达摩在五乳峰上暂住过。”B21查《嵩岳少林寺碑》原文是这样记载的:高僧跋陀,明三藏心禅。诸门弟子惠光、道房、稠禅师等,精勤梵行,克胜圣业。惠光弟子僧达、昙隐、法上法师等十大德,亦号十英。复有达摩禅师,深入惠门,津梁是寄。弟子慧可禅师等,玄悟法宝,尝托此山。周大象中,寺初复选沙门中德业灼然者,置菩萨僧一百二十人,惠远法师、洪遵律师即其数也。唐贞观之后,有明遵、慈云、□素、智勤律师,虚求一义,洞真谛之源。复有大师讳法如,为定门之首,传灯妙理。弟子惠超,妙思奇拔,远契玄纵,文翰涣然,宗涂易晓。景龙中,敕中岳少林寺置大德十人,数内有缺,寺中抽补,人不外假,座无虚授。
通读《嵩岳少林寺碑》,一望即知,该碑正是在历数少林寺历代高僧大德时,提到达摩和他的弟子的。这恰好说明达摩是少林寺僧,怎么可能据此得出达摩不是少林寺僧的结论?说达摩“深入惠门,津梁是寄”;说慧可等“玄悟法宝,尝托兹山”,很明显是说他们都曾居于少林寺。慧可是“尝托”,曾经托身于此,还未见得是住了太久。而达摩是“深入”,显然就不是短期居住了,难怪有的史籍称其到少林为“寓止”。说“尝托兹山”“只能说明达摩在五乳峰上暂住过”,但五乳峰上又怎么居住?古人行文是否还能有丝毫文采与想象?唐豪先生于此也过于胶柱鼓瑟了。此唐豪先生之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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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豪先生又云:“唐太宗贞观十九年(645)编的《续高僧传》告诉我们:达摩是一个‘游化嵩洛’的和尚,他四、五年间的生活,都是他的弟子道育、惠可‘给供咨接’的。”“如果达摩确是少林初祖,北魏时代的少林僧衣食全由官府供给,达摩的四、五年间的生活不会要弟子们接济,用不着在嵩洛之间‘游化’。”B22查《嵩岳少林寺碑》有“缅自西域,来游国都。孝文屈黄屋之尊,申缁林之敬。太和中,诏有司于此寺处之。净供法衣,取给公府。”唐豪先生所据,应该就是这一条资料。但这段文字说的只是跋陀,并不是北魏时的所有少林寺僧。事实上,少林寺僧晚至隋开皇年间,因有诏赐柏谷坞屯田一百顷后,才算有了固定的生活来源。另外,慧可亦在少林寺,又怎么不可以照顾他的老师呢?少林寺就在嵩山,寓住少林,又怎么不可以称“游化嵩洛”呢?此唐豪先生之误三。唐豪先生又云:“1935年,河北省磁县城外‘二祖塔’下出土而题有‘梁武帝撰,大唐元和十二年(817)李朝正重建’的《禅门第一祖菩提达摩大师碑序》里告诉我们:‘大师讳达摩,云天竺人也。莫知其所居,未详其姓氏。天竺东来,杖锡于秦(游化山西)。以大同二年(536)年十二月终于洛州禹门山(洛阳伊阕,就是龙门,附会禹治洪水所凿)’。考达摩一系的禅宗,到开元二十二年(734)神会与普寂才发生达摩袈裟传法的争执。碑序中说达摩的传法慧可,‘命之以执手,付之以传灯’,没有说把袈裟传给慧可,因此这块碑的初建当在公元743年以前。碑序和碑额说达摩是‘莫知其所居’的‘禅门第一祖’,而不说达摩是少林禅门第一祖,可证达摩既不是少林僧,也不是少林禅祖。由于《嵩岳少林寺碑》曾说过达摩‘尝托兹山’,北宋徽宗时的少林僧在寺西北五乳峰上二、三里处立一个庵,由蔡卞写了‘达摩面壁之庵’六个大字刻石其处。元顺帝至正七年(1347),少林长老息庵把‘梁武帝撰’碑移刻于少林寺内,碑前有欧阳玄作的‘重建萧梁达摩大师碑序’,于是‘莫知其所居’的达摩一变而成为嵩山少林寺的禅门第一祖,但‘莫知其所居’的原文却没有改掉。”B23“禅门”者,禅宗也。但众所周知,认真讲,达摩初到中国,并无什么禅宗以及诸如禅宗、禅门的说法,只有所谓禅学。一直到唐代弘忍的徒弟慧能、神秀时,才有了“南北宗”、“南北禅宗”之称,禅宗也才算正式确立。而所谓达摩、慧可、僧璨、道信、弘忍的初祖、二祖、三祖、四祖、五祖的称谓,实际上都是追述。既然如此,那么梁武帝时,怎么会有“禅门”之称?再者,达摩在金陵已经以机锋和梁武帝进行了交流,但这位号称笃信佛教并演出过舍身佛寺为奴闹剧的梁武帝,其愚钝却让达摩无法与之再行交流。达摩正是在失望之余渡江北上的,梁武帝并未挽留,以后二人也再无什么联系。既然如此,达摩去世,梁武帝怎么有可能为他撰写碑文。另外,梁朝不过江南半壁河山,达摩死在北魏,梁武帝手哪能伸得那么长,不仅撰写碑文,还把碑立了在北魏。这个碑,显然为唐人杜撰。此唐豪先生之误四。 唐豪先生还断言:“说达摩‘寓止于嵩山少林寺’的《景德传灯录》,注明事具《宝林传》及《圣胄集》。如果附会达摩‘寓止于嵩山少林寺’出于唐德宗李适贞元十七年(801)智炬的《宝林传》和唐昭宗光化(898-900)初年玄律的《圣胄集》,依时间来排列,附会是这样产生的:《嵩岳少林寺碑》说的‘尝托兹山’,《宝林传》变为‘寓止于嵩山少林寺’。后来的《圣胄集》——《景德传灯录》,都从《宝林传》抄袭而来。”B24其实,唐豪先生提到的都是较晚的唐代著作,只是翻检这些书,斥其虚妄,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要说抄,它们都是从别的地方抄来的,那就是《魏书》。《魏书·释老志》这样记载: (达摩),南天竺婆罗门种,神会疏朗,闻皆晓悟。梁武帝普通初至广州,刺史表闻,武帝遣使迎至金陵。帝亲问曰:“朕即位以来,造寺舍经,度僧不可胜数,有何功德?”师曰:“并无功德。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虽有非实。”帝曰:“如何是真功德?”师曰:“净智妙园,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帝不省,师遂去梁,折芦一枝,渡江北趋魏境。寻止雒邑,初止嵩山少林寺。终日面壁而坐,九年逝焉,葬熊耳山“。 注意:该书明确提到了达摩“初止嵩山少林寺”。 魏收的《魏书》撰于北齐文宣帝天保二年-五年间(公元551-554年),达摩来中国是梁武帝普通年间,即公元520-527年,不过相隔了20多年,基本上可以说是同时代人。另外,虽然魏收笔下有私,借修史酬恩抱怨,以至书成后被人称为“秽史”,但《魏书》的志,却从来被史学界公认为有相当特点。《魏书》的《释老志》,亦从来被认为保存着考证佛、道宗教源流的重要资料。撰著年代与达摩在世如此接近,成书远远早于唐代其它著作,且为正史专志的资料,不知为何,唐豪先生竟没有看见,或者说不去使用。此唐豪先生之误五。细读唐豪先生的文章不难发现,唐豪先生为证明他的观点,使用史料,颇多避重就轻、断章取义处。对有些常见但不利于他的观点的资料,甚至视而不见。唐豪先生治史的功力不容怀疑,看来,为全盘否定达摩与少林武术的关系,他难免有些不及其余、矫枉过正了。达摩又被称为少林武术之祖。今天所能见到的最早的关于少林武术乃达摩所创的文字记载,见于民国四年出版的尊我斋主人所著《少林拳术秘诀》。其书云:“五拳之法,人多以传自梁时之达摩禅师。其时达摩师由北南来时,居于此寺,见徒从日众,类皆精神萎靡,筋肉衰惫。每一说法入坐,则徒众即有昏钝不振者。于是达摩师乃训示徒众曰:‘佛法虽外乎躯壳,然不了解此性,终不能先令灵魂与躯壳相离。是欲见性,必先强身,盖躯壳强而后灵魂易悟也。果借如诸生之志靡神昏,一入蒲团,睡魔即侵,则明性之功,俟诸何日?吾今为诸生先立一强身术,每日晨光熹微,同起而习之,必当日进而有功也。’于是乃为徒众示一练习法,其前后左右,共不过十八手而已。”对此,唐豪先生在《〈少林拳术秘诀〉考证》中指出:“此百九十余字之记载,竟无从考其出处,想是著作此书者所杜撰。否则,梁为南朝,魏为北朝,达摩先至梁,而后至魏,尊我斋主人应具此种常识,不应将达摩行踪,由南而北者,变为由北而南。”达摩创拳的确“无从考其出处”。明代的文人咏少林武术诗文,明代与少林武术有关的碑铭、塔铭,明代的少林武术专著《少林棍法阐宗》,以及其它述及少林武术的文献资料等,都没有提到达摩。显然,达摩与少林武术之间,在明代还没有建立任何关系。《少林拳术秘诀》述达摩传拳事,达摩竟满口“强身”、“强身术”、“精神”、“躯壳强而后灵魂易悟”之类,一派清末民初倡尚武强国者的口吻。唐豪先生断定“此百九十余字之记载,竟无从考其出处,想是著作此书者所杜撰”,应说不谬。达摩创拳之伪,毫无疑问。但唐豪先生接下来又说:“近人著作中,依声学舌,称述少林宗派者,有民国六年出版之朱鸿寿《拳法讲义》;又十年出版之《少林拳法图说》;民国八年出版之郭希汾《中国体育史》;民国十三年出版之孙禄堂《太极拳学》;民国十五年出版之汤显《达摩派拳诀》;又许太和《南拳入门》等。于是此类附益伪妄之说,遂弥漫于所谓现代进步之中国社会间矣!”唐豪先生的这段话,便又让人不敢苟同了。伪书纵伪,但亦有不伪处,这就是伪书仍能用为史料的原因。《少林拳术秘诀》云“五拳之法,人多以传自梁时之达摩禅师”,应该说就是一个事实。唐豪先生提到的仍大谈达摩为少林武术师祖的那些著作,只是沿用了这个早有的传说,倒未见得都是抄《少林拳术秘诀》“依声学舌”。亦以龙、蛇、鹤、虎、豹五拳为主要拳套,自称出自少林的四川僧门,便也奉达摩为师,但僧门武术家清末便每年举行所谓“达摩会”,在这一天收徒拜师,酬亲会友。四川僧门奉达摩为祖师,肯定不是从《少林拳术秘诀》学来的。全国众多的自称少林派的拳种流派,它们奉达摩为祖师,也肯定不是从《少林拳术秘诀》学来的。唐豪先生曾提到:他见到的《易筋经》的最早的版本,是道光三年市隐斋版,此种《易筋经》前已经有李药师之序。其序中有云:“寺僧各执己见,就其少译者演习之,皆视作旁门,逐于技艺,而为三昧之游戏。其了道法门,亦岌岌乎将已矣!于是少林僧众,仅以角技擅长,是得斯经之一斑耳。”“后一僧游至少林,见寺僧不勇于为善,而勇于斗力,各以斗狠为功课。叩其故,寺僧有表其由者,有出其经者”。李药师序云《易筋经》为达摩所传,说少林武术亦出自易筋经中,无疑已是在说少林武术亦是达摩所传。道光三年书中已有此序,那么无疑说明,至少在道光三年时,达摩为少林武术祖师一说,即已经存在或已在流传。署为横秋张孔昭述、在东曹焕斗注的《拳经拳法备要》,其开篇有:“拳法之由来,本于少林寺。自宋太祖学于其中,而名遂传天下。”只字未提什么达摩。该书曹焕斗《注张孔昭先生拳经序》末尾标明“时乾隆四十九年”。看来,达摩为少林武术祖师的传说,在这一年还没有出现。这一传说,要么就是在乾隆四十九年至道光三年(即公元1784-1823年)的这三十九年间产生的;要么就是由《易筋经》李药师序第一个造出来的。尊祖是宗法制度的一大特点,也是旧时代乃至相当部分延伸至今的社会普遍习俗和心理。木匠供奉鲁班,妓女供奉管仲,烧瓷器的供奉童宾,唱戏的供奉唐明皇,渔民供奉妈祖林默,杀猪的供奉张翼德,犯人供奉皋陶,花匠供奉西王母,丐帮则供奉唐睿宗李旦,钟表业则以外国传教士利玛窦为祖师爷……行行业业皆有尊为祖先的偶像。拳家亦复如此。拳法的创始人,往往伪托一个有名的古人或神仙。武当是张三峰,罗门是罗成,秘宗拳是燕青,通臂的白猿道人,峨嵋十二桩的白云禅师,岳门始祖追到了岳飞,长拳则要供奉赵匡胤的牌位,……向恺然的《武林英豪传》提到:“曾听一个拳术家自称是齐家武艺,我不明白齐家是哪个,问他才知道,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中国武术诸门诸派哪一家都有显赫的祖师,所以何良臣《阵纪》在列序了明代当时众多的拳法流派之后,便称其“各有神授,世称无敌”。宗法制度规定:只有嫡亲的子孙一系才有祭祀始祖的权利。表面上看,尊祖是荣耀故去的祖先,但实际上,它是活着的子孙们的一种地位的象征。所以《礼记》便说“尊祖故敬宗”。自诩为某门的“正宗”、“正派”,显然带有尊荣这一派系的目的。因为显赫的宗派,首先是因为它有显赫的祖先,显赫的宗派是显赫的祖先传下来的。“正宗”、“正派”者肯定正派,非“正宗”、“正派”者肯定不正派,我们词语的衍变,已经明显反映出古人于此的倾向。武林盛行的家—门—宗—派等名称,顾名思义,已经足以说明武术和宗法的关系。门派即宗法、宗派,所以不能没有祖师。没有祖师,那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煌煌名门正宗,堂堂嫡派家法,怎么可以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所以说,在中国社会、中国文化的大背景中,少林武术奉达摩为祖,势在必然,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少林寺现成的有这么一位达摩,西来大德高僧,中国禅宗之祖,一身尊贵无比;踏苇渡江、九年面壁、只履西归,头顶神秘光环。少林寺僧、少林武术要不把他奉为祖师,才会真正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据顾留馨先生回忆:唐豪先生1930年写成《少林武当考》后,“由中央国术馆发行。用大量史料来证明达摩和尚和张三峰道士都不会武术,指出所谓少林拳始于印僧达摩,太极拳始于武当张三峰之说,都是后人的牵强附会。当时出版的太极拳图解之类的书,大多持太极拳系仙传之说。这样唐豪就得罪了这些书的作者们,也得罪了自以为是少林正宗、武当嫡派的某些勇于私斗的职业拳师。他们就策谋,对唐豪不择手段地饱以老拳。当时有形意拳家并擅摔跤、拳击的朱国福,人称”神力千斤王“、屡挫洋力士、摔坏日本柔道好手宫本的王子平,赞同唐豪的考证和观点,闻悉此举,即从中排难解纷。不久,唐豪离开南京,回上海执行律师业务。后来唐豪向我提到这件风波时,说:‘当时幸亏有这两位老友从中调停,才避免了一场不测之祸’。”B25唐豪先生考证达摩不是少林武术祖师,作为一位武术史家,尊重史实,无可厚非。但按照旧习惯,攻讦某个门派的始祖,无疑会被视为刨人家的祖坟,也难怪这些人会恼羞成怒。唐豪先生考证出达摩不是少林武术之祖,铁证如山,已成定论。唐豪先生说达摩不是少林僧,少林不是禅宗祖庭,却值得商榷。达摩是少林僧人,少林武术尊达摩为祖,情有可原,事出有因。 五、层累的少林武术偶像体系 著名历史学家顾颉刚先生,曾提出过一个非常有名的观点,即“层累地造成古史”。他认为:中国远古神话、历史不分,真实的时代越靠后,传说的历史反而越提前。例如盘古、女娲、三皇、五帝的所谓远古帝王序列,就是这样形成的。五帝:《大戴礼记·五帝德》称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史记·五帝本纪》也以这五人作为古代历史的开端,都把他们作为传说时代的名王来看待。据考证,《史记》和《大戴礼记》所载,应该是春秋战国时代齐鲁学者的说法。其中尧舜的故事比较可信,其他如黄帝、颛顼、帝喾等,如果将之视为原始部落首领,应该也有迹可寻。战国末年的《吕氏春秋》,又以太嗥、少嗥、黄帝、炎帝、颛顼等为五帝。三皇:三皇的记载最早出现于西汉时期的《白虎通》,有伏羲、神农、祝融;伏羲、神农、燧人;天皇、地皇、人皇等数种说法。女娲:虽然屈原在《天问》中就说过:“女娲有体,孰制匠之?”但以黄土造人,以五彩石补天的女娲的完整形象,最早见于东汉时期的《风俗通义》。盘古: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盘古,最早见于三国时期的《三五历纪》,其文云:“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 据此可以列出如下序列:传说历史、真实时代、盘古、三国、女娲、东汉、三皇、西汉、五帝、春秋战国。这就是所谓“层累地造成古史”。应该说,“层累地造成古史”的规律,亦是宗法——农耕文明的特点使然。流连、留恋土地的人民,必然深深植根于土地,并习惯于追寻最远最深的根。所以,法先王,复周礼,崇远祖,无论是人物还是事物,中国人都认为是愈“早”、愈“老”、愈“古”,愈有价值。这一规律亦左右着少林武术诞生的传说,历史与神话交织,少林武术的偶像体系也是层累地造成的。 程冲斗《少林棍法阐宗》云:元至正间,红军作难,苦为教害。适爨下一人出慰曰:“惟众安稳,我自御之。”乃奋神棍,投身灶炀,从突而出,跨立于嵩山御寨之上。红军自相辟易而退。寺众异之。一僧谓众曰:“若知退红军者耶?乃观音大士化身紧那罗王是也!”因为编藤塑像,故演其技不绝。 程冲斗著《少林棍法阐宗》是万历四十四年,但程冲斗所据为文载所撰《嵩山祖庭大少林寺那罗延神示迹碑》,碑云: 大元至正十一年辛卯三月二十六日巳时,颖州红巾初起,大乱来至。少林有一圣贤,先在厨中作务,数年殷勤,负薪执爨,蓬头跣足,单昆形赤,朝暮寡言,不动众念,无姓贯名,常修万行。次日,红巾临寺,圣贤持一火棍,独镇高峰,红巾畏之而退。即时则没,后觅不见,乃知菩萨示迹,永为少林寺护法,坐伽蓝之地。 《示迹碑》立于明正德十二年(公元1517年),显然,在此之前或至迟到这一年,已经有了把紧那罗作为少林武术偶像的传说。紧那罗是少林武术偶像体系的第一个偶像。中国古代的士大夫,都恪守孔子“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原则,对邪妄的人与事,一般都持不屑与否定的态度。比如对所谓达摩面壁九年的传说,如万历进士王士性便说:“活人做死事,难向一切说。打破这片石,方许见如来。”“何活何是死?亦有何可说?何石不是佛?何处不如来?”B26明万历进士袁宏道则记述说:“观初祖影石,石白地墨绘,酷似应真象。老僧曰:‘涧中只有此石能为水树云影,’余曰:‘然,石以影重。而达摩之重,不以石,不以影,不以面壁,此中不须蛇足也。”B27万历进士金忠士则说:“石里肖达摩象,相传九年面壁时精诚所通,影入石不灭。然石体绝不类山上者,殊可疑也。”B28嘉靖时河南学政魏庄渠游于嵩岳时,说“达摩面壁九年,影透入石,乍观已了其妄”,竟“因召石工,凿其痕辨之,”并称此举为“一破千古之惑”。他还在诗中斥之曰:“印形岂印心,此是诬人术”。B29就连乾隆皇帝也不信这一套,他的游嵩山诗就有“大地那非碧眼僧,九年面壁却何曾?”“片石无端留色相,千秋不必考明征”B30。同样,士大夫对紧那罗神退红巾、传棍法的传说,也持完全否定的态度。清初景日昣《说嵩》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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