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去新疆的路途]
那是1967年2月28日,农历正月二十,是老伴回来接我去新疆起程的日子。就要出远门了,头天晚上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天刚亮两个妹妹就起床,她俩无忧无虑,高兴得跑来跑去,急着要送我,二弟一人躲在里屋,一言不发,心事重重,爹妈对我是千叮咛万嘱咐强装笑脸,可掩饰不住他们内心忧虑和担心,我没有出过远门,,外面的世界一切都是未知数,妈不时的笑眼含泪总是擦不干。我的心情一直沉甸甸地,本想给大人说几句安慰话,可爱哭的我泪水流个没完,这一走对全家意为着什么,全家人心里都很清楚,父母亲身体不好弟妹都小,我这一走家里缺少劳动力困难更加重重。在走出离村很远,还看到爹妈在村头站着望着我们。
随车送我们的有娘、姨、叔他们。两妹送我们到镇上就下车了,当她们高高兴兴的送我一程,可我没有一点礼物表示,就连一块糖也没有,在这几十年当中,每当想起这事心里总是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大弟当时在县二高上学,他吃过早饭也急忙赶到县东关汽车站与我们见面。中午我们在饭店买了点饭,![回忆篇-----回忆第一次[去新疆的路途] 回忆篇-----回忆第一次[去新疆的路途]](//simg.sinajs.cn/blog7style/images/common/sg_trans.gif)
下午去照像馆照了张合影像作留念,去照像的路上大弟说‘姐我想戴戴赵哥的手表,’当把表给他戴上时,看得出他那兴奋、激动、盼望能戴上手表的心情无法形容,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看见,把衣袖拉了又拉,把手表盖得严严实实,在大街转了一圈算是过把戴手表的瘾。晚上叔在车站附近找一熟人家让我们住下。第二天早上大家把我们送上至洛阳的班车,这是我第一次远离家乡,开始踏上遥远的路途,在上车的瞬间看着车下的亲人,泪水止不住直往下流。车缓慢开始启动,脑子一片空白,听不见车下人的嘱托和祝福,只是边擦眼泪边向大家挥手再见,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想放声大哭。
当天晚上到达洛阳火车站,没等多长时间,就乘洛阳直达西安的火车。也就是3月2号中午到达西安火车站,下午转乘西安至新疆的直达快车。乘坐了两天火车到达乌鲁木齐火车站已经是后半夜了,半夜里下火车天气真冷,在内地从来没有见过的冰天雪地,气温很低冷气逼人。自己呼出的热气,马上在自己脸上、眉毛、眼睫毛和头发上结成冰霜,边走边用手擦去眼睫毛上的冰霜,才好能看清脚下的路。背着行李穿过地下道,走进火车站候车室,好大的候车室内黑鸦鸦坐满了等车人。我们在里面好不容易找到个空地,放下行李,就坐在行李上休息。
夜间气温零下二三十度,和内地气温相比反差特别大。当时我身上穿的又单又薄,脚上穿了双白塑料底方口单布鞋,冻得实再受不了啦,就用皮帽子包住双脚。靠近我们旁边地上,铺有毯子的上边坐着两位维吾尔族老太太,因语言不通,看出来她们的示意,让我过去坐,把腿脚盖在她们的皮大衣下面取暖。可我看到她们那深眼窝,高鼻子,蓝眼睛,早就吓得够呛了,那还敢靠近她们呢。谁知这候车室大厅竟没有厕所,解手要到大厅外边广场左侧的厕所去。被冻得麻木的双脚走出大厅,刚到台阶边就一脚滑下去,摔倒在台阶下还不算,还滑出去很远,整个地面就是冰的世界,我坐在地上很长时间站不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明,我们背着行李离开车站,走出广场拐过几条大街,来到黄河路农十师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也就是3月6号上街转几个商店,没有买到我能穿的棉鞋,因为我的脚大,只好买了双男式翻毛单皮鞋,又买了四两毛线和一幅织毛衣针,大街到处都是厚厚的冰雪,路很滑,走在街上小心着小心着又摔倒几次,回到招待所两天不出门织了双毛袜子穿上。因为交通不便,我们在乌市一住就是八天,在这当中遇上本团的,本单位的几位探亲回归的同志,这下有了做伴的啦,一起到街上玩我们买了个绿色凡布箱,他们买了个柳条包箱子。到了3月14号乘坐去北屯师部那里的班车,从乌市通往北屯的公路是修过的柏油路比较好走,半路上在沙湾车站、和什托洛盖煤矿车站各住一宿,到了北屯以后在师部中学赵的同学家住了两晚。
随后坐北屯至布尔津的客车,这段路是土路断断续续修过还算好走,客车顺利的通过额尔齐斯河冰上浮桥,[冰上浮桥是在结冰前,用木船一个接一个并排连接起来放在河水上,上面放着木板搭起来的,上冻后河水和浮桥冻结在一起就成为一座牢固的通道,等到洪水期间,用渡船过河,浮桥就不用了。]
天黑赶到布尔津市,我们直接去团部设在布尔津的转运站,到转运站听到的消息更让人心里紧张,因为前几天交通局已经通知,河水将要解冻,为确保安全,禁止一切车辆通行。这下可糟了,又不知得等多长时间才能通车。因为每年都有两个季节不能通车,一是入冬河水还没冻牢固,二是开春河水刚溶化冰块满河流动,每到这个季节,或半月或二十天或者更长时间不能通车,现在大家都很着急到处打听消息。到3月18号晚上得一可靠消息,是县上汽车队的几辆汽车要冒这个险,想偷偷过布尔津河。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我们几个人就背着行李,赶到离布尔津河边不远的汽车跟前,这是四辆拉货的解放牌空车,没打招呼就爬上汽车,司机发现后非常脑火大发脾气,让我们全部下车,因为这是一件既危险又要命的事,可我们谁也不肯下车,这是眼下唯一的过河及会呀。一到河边大家都傻了眼,可真让人吃惊、害怕,那么宽大的河面冰和水相交溶。靠河岸先溶化的冰行成几米宽的急流水,再往河里面看是冰层夹在上下流水中间,这该怎么办?这时后我才知道再往前走,所有的大小河流都没有桥.跟这一样要在冰与水上行走。
司机们商量一定要瞄准入冬以来
轧光轧结实常走的老车辙,不能有一点偏差,最重要的是汽车要加大油门,不能半路息火,要一口气冲向对岸。方案决定后,四辆汽车一辆紧跟一辆冲进急流的河水中,只听咔喳咔喳冰炸声,随即看到竖立起在汽车两旁形成两道水墙,汽车好似在一个夹道似的两道水墙中间行驶。到了对岸所有人脸上表情是恐怖、害怕、还是侥幸,是胆战心惊或心惊肉跳都无法形容和无法想象的。大家长长舒了口气,好险哪,此时汽车稍加修理抓紧时间继续赶路。
从这往前走一直到我们要去的地方,这条路虽然有河,可是没有桥,也可以说连路也没有,没有柏油路,没有沥青路,没有水泥路,就连这土路也没有修。在这宽阔望不到边的戈壁滩上,看似平坦,其实是沟沟坎坎高高
低低自然行成的路,是来来往往车辆轧出来的路,只要不迷失方向朝前走就是路。一眼望去雪地上到处都是车辙,满地都是路,可真正的路只有常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的司机们自己知道,路是他们尝尽千辛万苦走出来的,那个地方好走那个地方不好走,那个地方最危险,那个地方跟本无法走过去,他们都尝试过多少遍的,这就是戈壁滩上的路,在这里还真能体会到‘路在脚下’‘路是人走出来的’真实含意。
走着走着有个叫红柳沟的地方,陡峭的 v
字形路段出现在眼前,有人称它锅底坑沟。为了安全车与车之间不能紧跟,要拉开距离,搭车的人全部下车,步行翻过深沟。路面结着冰很滑,汽车一辆一辆慢慢的竖着下到沟底,再一辆一辆立着艰难往上爬。这那是个沟沟啊,几十米深的大峡谷,我们站在岸上望着沟底的大卡车变成小汽车在慢悠悠的蠕动着。旁边又有人在说因道路不好,再加上气候恶劣,一辆汽车根本无法独立运行,组成车队互相有个照应。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出远路都要邀上伴。
到哈巴河县城天色已经很晚,该是灯火通明的时侯,可是在这不发达的边远小城只有几个亮点,当晚我们住在街东头团部设在这里的转运站。第二天是3月20号还是没有车,我们几个人就到街上闲逛,整个县城就一条短短的街,几家门面房,转到唯一的一家照像馆门前,不知是谁提议照张合影像吧。因为在乌市相聚和互相介绍,一路都很熟悉,他们都是复员军人及家属,我们在一起照张合影像。![回忆篇-----回忆第一次[去新疆的路途] 回忆篇-----回忆第一次[去新疆的路途]](//simg.sinajs.cn/blog7style/images/common/sg_trans.gif)
直到22号早上还是没车,只好雇了辆东风公社一辆马车继续赶路,出县城向西不远就是河滩,只记得河面很宽记不清是怎样艰难的渡过冰雪河水的。过河没有走多远就到红旗公社,再往前走着走着天色已经黑下来了,马车向左边下路,向一哈萨克族生产队走去。越有四五公里路远。晚上,车夫和我们男女一起被生产队长安排在村小学唯一的一个教室里休息。所为学校就是一大间房子里面摆放几张桌子凳子。
坐了一整天马车,深深受到搓板路颠簸,渴、饿、冷、冻实再难忍。民族老乡热情地端来一大盆牛肉面条,正想狼吞虎咽时,扑鼻而来的酸奶怪味让你不敢喘气。还有吃那没有煮熟咬不烂的牛肉,和带沙子不敢对牙齿的面条,真是无法享用。男同志在这里已经生活几年,有了这方的习惯,再加上老乡的热情款待,使几位男士吃得喷香,可我们三个女的惨了都只好忍受着饥饿吧。吃过晚饭,老乡们抱来很多铺盖,把教室的课桌合并成床铺,铺上毛毯、皮大衣、棉被子,招呼得很周到,可我们三个女的就是无法入睡,一股股扑鼻而来的难闻羊皮味,酸奶子味,酸臭奶酪味,总之,不知叫啥怪味,使整个空气当中都有一种与汉人不同的奇怪的味道,让人不敢深呼吸、喘大气。
又是艰难地熬过了一夜,第二天23号,也就是最后一天,早上天还不亮又踏上征程,当赶到别列斯河时,问题又来了,河面不算宽水很深,男同志下车走刚架好还没有铺桥面的框架上,照顾三个女性还是坐马车上过河吧。车到河中间,突然咔喳一声右边的车轮掉进冰洞里卡着了,车夫一扬鞭,本想让马用劲把车拉出来,坏事啦,四匹马的马车,一匹马驾辕,三匹马拉鞘,马一用力前两匹马的前蹄都插进冰窟窿里,拔不出来了,不能动弹了。怎么办?只好下车,搬着行李,趟着冰层上面刺骨冰水,还有岸边两三米宽的膝深流水,退回到河岸上,坐在地倒出鞋里水和拧去裤腿袜子的冰水。再从桥梁上慢慢的走过对岸。确切的说,我是爬过木桥大梁的,双腿湿透半截,脚腿麻木失去知觉。圆木桥架被前面同志走过连水带泥光滑得很。看着桥梁下滚滚河水,头晕目眩颤惊惊地抱住木梁,一点一点挪过河去。人是都过来了,马和车还在冰河里,还得把马车弄出来。在河边不远处团部设有专门等着拉各种车辆的东方红拖拉机,叫来了拖拉机几个人又跳进冰河,用钢丝绳把马和车从冰河里拖了出来。‘就这样一座只能过单辆车的木桥架又过了好几年才修好通车’要问这一条条河流挡道,交通这么艰难,国家怎么不投资修路呢,在那个时代中苏关系紧张,苏联机械化武装比较强,咱这边不修路就是天然屏障,这是战备的需要。
到了连队天早已黑了,马车借着月光,带着他们几人往团部赶路。在路上整整走24天,终于到达目的地。 原来名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十师哈巴河边防农场”
这是难忘的一条长路,地名长,路也长。好似与唐僧取经路上的艰难不分上下,真是一条长长的长路呀/、、、、
今与昔比:
路慢慢,路长长,路途艰辛哪能忘。
车速快,车次多,车座舒适记心窝。
同样的里程;却用的时间大不相同
现在从郑州坐上火车三十多个小时就到达乌鲁木齐,再坐上豪华大巴从乌市出发只需十三、四个小时就到哈巴河县城。县上每天都有去团部班车,交通非常方便。
过去多次探亲,来回在这条路上穿梭。从洛阳上火车需要用三天三夜到达乌鲁木齐,下火车直接去长途汽车站。如果顺利车票好买,就能买到第二天直达哈巴河县长途客运票。这段路又是三四天,如遇天气突变那就不好说了。沿途吃住都是定点,有时候遇上好天气,路程比较顺利,下午五六点钟就到达定点,离天黑还很早也得停下住宿,不能再往前赶路。原因是每条路线客运量,都是事先约定好吃住人数的。如果随意调整会打乱计划,条件不允许容纳不下吃住。这真正叫‘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就是荒郊野外’。到了县城后就看你的运气啦,没有公交车,就得等回团部的顺路货车,或者是拖拉机,或者边防哨所军车,只要有顺路车,就搭车回去吧。近在咫尺的几十公里路程---团部,有的人要等几天也走不了。因此回一趟顺利的也得十天左右,还有寄封信也得半月左右才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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