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月(CP:汉武帝X卫青)

谁能将旗鼓，一为取龙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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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驾！驾！”醒来的时候，我听到车夫的呼喝，和马车飞奔的辚辚之声。我只记得自己被几个兵士叫出去，说有个大人物要见我，然后，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下来，就是一片黑暗。

“别动！”一只手将我紧紧按住。“小子，醒啦？”一个嘲讽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醒的可真不是时候啊，我们准备再往前走一点，就把你解决掉，你要是在睡梦中就这么过去了，多舒服？”

明白了，我被劫持了，他们要的是我的性命。我卫青不怕死，但是，我的梦想，是为了大汉北疆的安宁，战死在抗击匈奴的沙场，而不是不明不白地死于匪徒之手。可恨现在我的手脚被缚住，眼睛被蒙着，连嘴都被一团布堵得严严实实，一身武艺的我，竟不能做任何事来反抗命运的诅咒。

“小子，我看你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吧？”那个声音还是一副戏谑的意味：“我就把实话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你说你们姓卫的，得罪谁不好，非要去得罪大长公主？现在别说你一建章营骑士，就算你是大将军，也没人救得了你啦！”

“站住！捉拿反贼！”我感受到了车外的火光，听到了我的好友公孙敖的声音。车被迫停了下来，身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公孙敖等人的行动如迅雷不及掩耳。“阿青，没事吧？”解除了绑缚的我，被搀扶着走下了马车。

期门军的火把照亮了半片夜空，将士们簇拥着一匹骏马，一个身穿黑色深衣的身影跳下马来，径直向我奔来。

“卫青……”我正要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你没事……”火光的映照下，他在细细端详着我，目光中满是焦急和关切，与平素的凌厉判若两人。

“陛下放心，臣没事。”我没有受伤，只是仍然有点头晕。

“好，多亏了公孙敖发现得及时。”他似乎比我更紧张，将我的手臂捏的很紧很紧，仿佛担心我已成魂灵，他一松手就会消逝不见。

“陛下！是大长公主的人！”公孙敖拿着一个匪徒的腰牌走上前来。他接过那个腰牌，眉头紧蹙起来，但他没有说更多，只是下令道：“先送卫青回去休息。”

他紧蹙的眉头让我心为之揪紧，这次劫持，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棘手的难题。

大长公主要杀我，一定是因为我的姐姐卫子夫，她被陛下宠幸，已经有了身孕，可当今那个不得宠的皇后，正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她如何能眼看着女儿受委屈？就这样，我差点沦为牺牲品。

“朕还不能和大长公主撕破脸，这件事情，不要声张出去。但是朕可以加封你的官爵，让她们不敢再放肆。”几天之后，陛下诏我入宫，对我说。

“委屈你了，卫青。”是的，大长公主有太后撑腰，而他只是一个还没有亲政的少年天子。他凝视着我，语气很是痛惜。

在并不久远的过去，这样的安慰之辞，对我来说已是奢望。我一介官奴所生的私生子，父兄皆视我如奴仆，回到母亲身边后，仍未摆脱奴籍，好在姐姐卫子夫待我亲厚，她得宠之后，我才得以进入他的视线。

第一眼见到他，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个少年的锐气和豪情，他不会甘于永远做外戚的提线木偶，他需要自己的左膀右臂。而他，是不是也看到了，我不屈于奴仆之命的那份桀骜？

陛下，龙虎会风云，遇君知君，卫青之幸也。

二

上林苑。

“陛下，请上点将台观看演兵。”

我奉陛下之命，在这里秘密练兵，已经一年有余。如今我已是太中大夫，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主持阵法演练。

鲜亮的甲胄、锋锐的兵器，伴着招展的旌旗，整齐的喊杀声中，将士们的阵法变幻游刃有余，一支威武雄壮之师已然初见风采。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拊掌喝彩。我看到了他的笑容，他是不是在憧憬这支精锐之师纵横大漠，一雪前耻？这也是我的梦境中，最常出现的情景。

月华如练，映着行宫的楼台一片清明，他凭着阑干，仰望那轮明月。

“卫青啊，我大汉的军队，不能再孱弱下去了。当年秦军三十万铁骑，北驱匈奴三百余里，打得他们十几年不敢南下，我大汉，也要有这等雄风。”

“臣明白。”蒙恬横扫匈奴的功绩，也是我的梦想。

“你的步兵练得很棒，不过，卫青，这不够。”他回过头来，盯着侍立在他身后的我。

我笑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陛下可是说，我们需要一支精锐骑兵？”

他仰天大笑：“好样的！不愧是朕的卫青，跟朕的想法一样！”

“陛下放心，待到秋天，战马养肥，训练骑兵不成问题。”

“好，朕相信你，卫青，给朕练出一支铁骑，让匈奴人知道我大汉的男儿也能策马驰骋大漠！”他拉起我的手，望向了那轮明月：“朕希望有一天能到北方的草原上去，看看那里的月色，是不是和上林苑的一样美。卫青，你要帮朕完成这个心愿。”

陛下，上林苑固然凤楼龙阁，却如何比得上大草原莽莽无垠？北疆月色，一定比这里更加壮美。

三

元光五年。出征匈奴的这一天终于到来。我作为车骑将军，和李广、公孙敖、公孙贺一起，兵分四路进军。

然而当我来到幕府的时候，迎接我的并不是同袍的情谊。老将李广扫了我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车骑将军，教训老夫还轮不到你。老夫能做将军，都是战场上靠自己本事硬拼出来的，不像有些人，靠女人的裙带捞来个官，也敢对老夫蹬鼻子上脸。”我对李广墨守成规的战法提出异议，换来的是这样一通嘲讽。

任用我为独当一面的将领，陛下承受的压力，并不比我少。朝中之人皆以为，他只是为了讨好我的姐姐，才起用出身卑微从未领兵出征的我为将。流言四起之时，抨击他“任人唯亲”的奏章，也堆在了他的案头。

看到这些刻薄的奏章，我原本的信心一点一点被抽去。“陛下，”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臣出身低微，资历太浅，还请陛下让臣去做副将，加以历练。”

他看着我，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仲卿，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朕。”

“仲卿”是在我的冠礼上，他亲自赐给我的表字。

“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去打这一仗？你我谋划了这么多年，要改变对匈奴作战的策略。这一回，朕要你带着你的精锐骑兵，让匈奴人尝尝我汉家铁骑的厉害！至于这些流言蜚语，仲卿，放心，大丈夫敢作敢当，朕不在乎。”他拿起我刚刚看完的那张丝绢，随手扔进了身边的炭火盆。

那片白色，很快化为了灰烬。

“仲卿，放手去打！”

陛下,也请放心，我卫青，决不会让无情的史官们，记下你“任用私人、败军辱国”的骂名。

四

我憧憬了很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一万汉家骑兵，纵马奔驰在茫茫草原。我的战术，是长途奔袭七百里，直捣龙城。龙城，是匈奴王庭所在，也是祭祀重地，想必匈奴人做梦也想不到，汉军可以打到这么遥远的地方。

在李广他们一班老将看来，我这样的打法，无异于失心疯。

“弟兄们！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大声问身边的将士们。

“不用！捣了匈奴人的老巢再歇！”“去龙城，吃匈奴的烤全羊！”第一次远征的年轻将士们，士气高昂，他们和我一样，没有传统战法的羁绊，这次远征，对他们来说，似乎更像一次旅行。

我汉军，果然需要新鲜血液了。

“好！弟兄们，一鼓作气，直捣龙城！让匈奴人见识见识我大汉的厉害！”

“直捣龙城！杀！”身后一片欢呼，草原的风，把这激昂的喊声送得很远很远。

遥遥地看见一片片纛旗在远处飘扬，一座座帐幔连成了草原上的城池。龙城，龙城，到了！

“杀！”我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锋直指那片飞扬的旗帜。“杀！”千军之怒，风云为之变色。

见到“汉”字军旗突然出现在面前，匈奴兵们的惊愕，仿佛我们是从天而降一般。没有等他们做任何集结备战的努力，汉军铁骑已经以风驰电掣之势，将匈奴兵冲得七零八落。凛凛寒光闪烁之间，喊杀声、惨呼声、兵刃相接迸出的铿锵之声，此起彼伏。我的剑，这些年来，时时磨砺，今朝出鞘，终于痛饮匈奴之血。

落日时分，战场归于沉寂，大获全胜的弟兄们，清点着战利品，和几百具匈奴兵的尸体。

这一夜，篝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烤羊的香气，将士们的笑声、歌声久久回荡在营地。我静静地看着大草原的月色，没有了龙阁凤楼的映衬，没有了花遮柳护的阻挡，唯有丛丛野草，迎接着如水月光的倾泻，那明月，反而格外明亮。上林苑的月，总有一点宫廷的华美气息，这里的月，美得本色天然不假雕饰。这是我卫青，也是他陛下，魂牵梦萦的龙城月。

陛下，不知今夜的长安，月色如何？

五

“仲卿，我大汉，终于不再任匈奴欺凌了。”长安城，宫中，庆功宴罢，他单独留下了我陪伴他。

“是的，陛下，这回让匈奴人知道，我汉家骑兵一样纵横草原。”

“也多亏了你仲卿敢打能拼，没有被流言干扰。”他倚靠着阑干，回忆起了往事：“那年，子夫带你进宫，朕看到你的第一眼，见你身为奴籍却无奴颜，反而一股子不认命的劲头，就认定了你这小子不同寻常。仲卿啊，朕没有看错人。”

提及往事，他似乎很陶醉，我想起当年的骑奴生活，如今身配关内侯印，亦是感慨万千。月华流转，静静映照着我们的回忆。

“仲卿，龙城的月色美吗？”他果然没有忘记他的心愿。“陛下，龙城之月壮丽无伦，待廓清匈奴边患，臣愿陪陛下同赏。”

“在朕心里，普天之下，月色一样美丽，只要，有美人相伴。”他久久凝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