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殇
四月,我不知道在这个季节该怎样去描述自己的心境,此刻的我在远离家乡的关中,在渭南,在去往西安的火车上奔波。
窗外,天气晴朗,温度很高,高温来的没有任何预兆,昨天渭南的天气还咋暖还寒,晚自习过后,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迎面有风在吹,像行走在冬天的严寒里一样。
白天,在火车上,我站在靠窗的位置,穿着昨天为了御寒还未来得及更换的衣服,正午的阳光照射在我的身上,像火一样灼烧,汗流浃背,内心极度的不平静,像经历和回味着一场盛大的劫难。
今天是爷爷79岁的生日,我作为家族的长孙,在众多堂兄弟中,我也是家族唯一一个还在花钱求学的子孙,花费着家里大半的积蓄,常年在外,很少为家里出半点力气,哪怕是捡拾半根柴禾,也不能够在这样越来越少的日子里陪着老人度过他的生日,我深感愧疚。
在西安办完事情以后,下午我又踏上开往渭南的火车,半个小时后,刚出火车站,我拨通了爷爷的电话,寒暄过后,生平第一次对爷爷说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我感觉得到,在电话的那头,爷爷很开心,像个孩子。
前一天我给在镇上打工的十七岁的堂弟打了个电话,要他务必明日回家一趟,用自己的工资替众兄弟给爷爷买一个生日蛋糕。堂弟说他在上班,估计不好请假。后来他去找了老板,还好老板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给堂弟放了一天假。
一个人走在回校的路上,天色渐暗,内心陷入了无限的遐想之中。
四月的西北小江南汉中,油菜花开的正旺,我在远离家乡的关中,面朝着故乡的方向久久伫立。回想起十年前那个早上,我在家乡的村小上学,学校四周到处都是油菜花,低矮的校舍的屋檐下有燕子在筑巢搭窝,春天正来得热烈,一个噩耗就传到了我耳朵里,年幼的我,顾不得去给老师请假,就一路飞跑往十余里的家里跑去,走在田间,油菜花在开始凋谢,回到家里,屋里聚了好多人,母亲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亲戚邻居都表情庄重,让我以后要好好学习,好好回报我我走了的父亲,此刻我的脑海一片空白,我没有想到事情竟是如此的糟糕,我的泪水就顺着脸颊哗哗往下流,此刻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我是怎样停止了哭泣。
当天爷爷随同姑父还有村长前往了父亲的出事地点,山西太原,一个星期以后他们一行三人回来了,表情沉重,后才得知交涉无果,父亲打工的东家也是个穷光蛋,除了几件破房,还有几口快要停产的黑煤窑一无所有。父亲的离去,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可以说没有得到半点的经济补偿。我从姑父的手中接过父亲的骨灰盒,一个金黄色的盒子,很轻。我知道现在那就是我的父亲。
年底,叔叔从山西回来,递给我一个钱包,还有一枚镜子,叔叔说,这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唯一的两件东西。我接过来,好生保管,直到现在,在我的抽屉里依然完整的保存着这两件东西。
父亲生前很少照相,父亲走后唯一留下的照片就是身份证,而且身份证上的照片还是十余年前年轻时候的,后来,母亲改嫁,又搬了几次家,唯一的“照片”也不知去向。
四月,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悲痛。自从上学以来就很少回家,就很少给爷爷过一次生日,也很少回家去看看父亲,往故去十年的父亲的坟头添一把土,也没用机会回去看看夭折了五年的弟弟。不知道这一年一年的岁月光景又将父亲的坟头打磨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一年年的岁月将自家的坟场荒芜城了何等模样。
前几天清明节,夜晚,和舍友走在渭南的大街上,看见有很多人在路边焚烧着纸钱,为故去的亲人祈福,安度亡魂,他们表情凝重,严肃,看着这一幕幕,我的眼泪就情不自禁的往外流,那一次,我的心里有种深深的负罪感,我就是天底下最为不孝的子孙,那一次,我多么想以飞一样的速度,回到家乡,回到陕南,回到自己的坟场,做最为虔诚的祭拜。
一路上我都在回忆故去的父亲,弟弟,还有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个不成样的家,我想起了十年前的父亲,像牛马一样不分白天和黑夜的挣钱的场景,我想起了那个叫我哥哥的年幼的弟弟,我想起了那个为了父辈兄弟四人操心熬白了头发的爷爷奶奶,我想起了那个几年都没有添置新衣服的母亲,我想着,我又该是何等的不孝呢,将自己的家庭折磨到了这般模样。我也说不清,只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打在黄土地里里的声音。
此刻已是深夜,窗外夜色宁静,我的思绪随同泪水翻江倒海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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