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家西墙隔壁的女主人名叫“荣”。她的大名叫什么?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院外的乡邻,都喊她:荣妹、荣姐、荣婶儿、荣大娘;院里人喊她荣妮儿、荣姑姑、荣奶奶、荣太奶。这些称谓,从她少年起一直被人喊到老。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农家院子,直到今天。
荣,年纪不大那会儿,爹娘死得早。她跟着哥嫂子共同生活了七、八年。而后,荣的哥哥急病去世了。嫂子无奈地走路了。院子里只剩下荣和哥哥留下的独子(笔者的同龄发小)。
六、七十年代
,农村的生活很艰苦。荣的家里除了三间破旧的土坯草房和几件原始的农具外,再也找不出什么像样儿的东西了。
人民公社那会儿,荣每天一大早儿就得随着大人们下地干活挣工分儿。太阳升到老高了,才能回家做自己和侄子的早饭。队里再敲钟时,又得扛起农具到街中心听从队长分派活计。
就这样,年复一年,荣拉扯着侄子也渐渐地长大了。侄子上学了,荣也出落成十里八乡的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农村人家的孩子结婚早,荣姑娘到了嫁人的年龄。乡邻的大婶大娘爱怜她,不少人主动上门提亲,都被她一一婉言谢绝了。原来,做为姑姑的荣开出了出嫁的一个硬性条件,那就是要带着侄子一起出嫁。农村生活本来就苦,娶媳妇还要搭上一个正是能吃,还在上学的半大小子,提亲的人顾及这些都一一退却了。
荣姑娘决心已定,宁可不嫁,也要将侄子养大成人。知道了荣的心思,提亲的人也爱莫能助了。
老天怜悯善良人。荣终于等到了一个愿意当上门女婿的中年男子。两人婚后,一起照顾她的侄子。
有苗不愁长。荣的侄子初中毕业了,逐渐长成能顶门立户的大小伙子,到了该娶妻的年龄。荣就积极张罗起侄子的婚事。她和丈夫收拾出一间老屋子当侄子的新房,把侄媳妇迎娶进门。两年后,这座土院落里终于传出了娃娃的哭声、笑声。侄子两口子,生了一个男孩儿。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侄子得子后不久,却忽然染上了重病,虽经多方治疗和抢救,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年轻的侄媳妇留不住,撇下一个年幼的儿子。
荣伤心极了,自己苦苦看着长大娶妻生子的侄子离开了人世,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压垮。于是,她很快振作起来,咬紧牙关,继续挑起抚养侄孙生活的重担。
又是二十多年的光景过去了。荣用红薯面糊糊一口一口地把侄孙养大成人,能够在自家的承包地里耕耘了。侄孙达到娶妻年龄,荣就为他在新落成的院子里成婚,婚后生下一儿一女。
016年春天,我回老家,住在荣的隔壁——我堂弟家。曾经见过荣和她的侄孙的一双儿女。那时,荣的侄孙在漯河市的一所驾校当教练搞汽车维修。我还请他辨识过自驾卧车的安全问题。
时隔两年后的五一节前,我再次回故乡,本想就汽车问题向荣的侄孙请教,却没有见到这个中年人的影子。当我向堂弟问起时,堂弟指着村外一座新坟告诉我:“诺,他已躺在那儿”。惊诧间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堂弟说,才刚几个月,和他爹一样,得病走的。我为他正值大好年华而去世,感到惋惜。
回到村里,路过荣家大门口,我遇到了荣,并寒暄了几句。只见荣已头发灰白,步履瞒珊,着一身朴素农妇的装束。
荣,牺牲了自己的多半生,带大了侄子三代人,她用自己柔弱的臂膀支撑与陪伴自家门里的生存与薪火相传。
因我老早就离开故乡,所以荣年轻时的容貌从来没见过。但是,从她满脸沧桑与坎坷的经历中,我看到了一个朴实善良和勇于担当的农村女人的形象。
(2024-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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