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坐落在山坡向阳的地方，下面是一条细细的长河，水很清，静静地流着。河水把水草卷来卷去，将青石上捶衣服女人的影子荡的弯弯曲曲。

忽然岸边的砂石路上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尘土起处，车帘打开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一个女人雪白的脸，樱桃小口敷在车夫耳边说些什么。

赶车的把式是个五十左右的壮汉子，满脸络腮胡子，不过样子不凶，满脸堆笑，利索的翩腿跳下车，老远就和洗衣服的大姐打招呼:“这位大姐，打搅了，请问去桑树镇怎么走？”

洗衣服的女人捋了捋额前长发，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看了一眼赶车的把式，随即用手指着前面的村庄说:“你问桑树镇吗，过了桥就是。这位大哥，你来我们这儿找谁呀？”

“我们东家来她表姐家串个亲戚，就是酿桑葚酒的李家店铺。”

桑树镇镇子不大，大概几百户人家。镇子被茂密的桑树覆盖着，偶有几条弯弯曲曲的街路伸向干打垒的土坯草房。镇中间有一条还算宽阔的大街，南北两面有不少买卖店铺。自从日本人来了，街上很少有人上街，显得有些冷清。

李家店铺其实是个酒馆，门前有一颗古老的桑葚树。古桑老态龙钟，躯干如铁，巨大的枯枝扭曲着腰身，裂着缝隙。正值五月，树上成熟的桑果挂满了枝杈，偶有阵风吹来，就有紫红的果实落满一地。李家酿造桑葚酒有几代人了，方圆百里闻名。传说莲花落剧团有一年来小镇唱戏，团里的名角小凤仙对李家的桑葚酒赞不绝口，后来带到东北张作霖大帅府。张大帅的六姨太喝了小凤仙赠送的桑葚酒，大加赞赏，曾亲临酒馆拜访。

此时，正值正午，对面伪保安所的小队长李二歪带了几个弟兄正在酒馆喝酒。当老板娘把表妹带进酒馆的时候，几个伪军正敞胸露怀的猜拳划令，满屋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李二歪看老板娘带来一位穿着华丽，风韵犹存的妇人，随即斜挎着盒子枪，屁颠屁颠地走过来:“宝子嫂子，从哪儿带一位美人儿来了？”说着，抬手就要摸女人雪白的脸蛋儿。

宝子媳妇赶紧伸手打了一下李二歪伸出的咸猪手，故作娇嗔地说:“李队长，这是我多年没见面的表妹月菊，人家可是良家妇女，不许你对她打歪主意。”

边说着，边拽着表妹月菊的胳膊往后院走，还不时回头应付:“李队长，你们慢慢喝，今儿个的饭菜免费。等会儿，我让宝子再给你拿几瓶上等桑葚红酒来。”

几个伪军整整喝了一下午，然后李队长吩咐几个弟兄先回伪保安所，他自己假装肚子发涨，贼眉鼠眼的来到后院，站在墙跟下撒尿。

正当李二歪哼着小曲撒尿的时候，忽然听到正房似乎有撩水声。李二歪提上裤子，蹑手蹑脚来到正房窗台下，用舌尖将窗纸舔湿，捅了一个小口，眯了一只眼，单眼往里看。

这一看不打紧，李二歪血往上涌，身子瘫软，差点坐在地上。

原来，表妹月菊正坐在木质大盆里洗澡。月菊头发湿淋淋的，盖住了整个面部，浑身雪白，尤其是那两个圆鼓鼓的肉团，李二歪就觉得脑袋“轰”地一声，脸色涨得通红，两只手不由颤抖起来。

李二歪迫不及待的推开房门，一把从后面抱住月菊溜滑的身子，一头扎进月菊坏了啃个没完:“月菊，小美人，顺从了哥哥我吧，保证你以后，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月菊被突然发生的情况吓傻了，顾不得穿衣服，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快来人呀，救命啊！”

很快，表姐、宝子和赶车的把式就赶了过来。

表姐赶紧把衣服递给月菊要她穿上，然后示意两个人退后。自己毕恭毕敬的拿出一盒烟递给李二歪:“李队长，我表妹的男人昨天刚被鬼子杀了，大老远投奔我来了。怪可怜的，您就行行好，饶了她吧。”

“死了男人，那好呀，正好给我填房做姨太太。”

“李队长，做你姨太太，那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哪有你这样，突然闯进来强行无理的？

”赶车的把式忍无可忍，和李二歪讲理。

“妈的，我就强行无理了，你能怎么样？”李二歪随手拔出二十响盒子枪，点化着车把式的脑门说:“宝子嫂子，他谁呀，我看他像八路！”

“李队长，他是我表妹家的车把式，是他赶车送我表妹来我家的。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他想参加八路，人家也不要他呀。”宝子媳妇赶紧拉了车把式的袖子:“大哥，还不赶紧给李队长陪不是？”

“奶奶的，既然不是八路，你就少给我管闲事。”李二歪比划着三个人:“月菊今天我要定了，识相点，都给我出去！”

……

情急之中，车把式操起马棚里的一把闸刀，一脚踢开房门:“日你妈的，二鬼子，老子和你拼了！”说话间，手起刀落，李二歪瞬时倒在血泊中。

等李二歪死了，屋里三四个人都吓傻了眼。

两个女人抱在一起，哆嗦成一团，宝子蹲在地上，抱头放声大哭:“完了，我们一个也别想活了。大哥，你咋这么冲动呢？”

倒是宝子媳妇，忽然醒过神来:“还亏你们是老爷们儿呢，遇事一点主意也没有。事情已经发生了，抱怨有啥用？赶紧把死尸掩埋了呀。”

四个人慌慌张张在庭院挖个深坑，把二歪尸体草草掩埋。忙完后，宝子媳妇和车把式说:“桑树镇是没法呆了，我想好了，我们去闯关东吧。大哥，我们先送你出去，你拉上我表妹去村外李家老坟等着我们。我们收拾收拾，把房子烧了，然后趁乱出去找你们。”

宝子拉住媳妇的手:“你疯啦，老祖宗给留下这么大的家业不要啦？”

“他爹，有啥办法，保命要紧呀。再说，咱有酿造桑葚酒的秘方，到哪儿不一样生活？！

”

……

四个人带着孩子，坐在马车上，望着村里的熊熊大火，谁也不想说话。马车在砂石路上狂奔，渐渐消失在山路弯曲的月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