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欲望》第一章(1)
(2009-09-09 09: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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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性地畔瓜田卵子杜顺德 |
分类: 长篇小说《小城欲望》 |
第一章 (1)
一个女人在暗夜中偷盗别人的东西是危险的,特别是在偏僻而荒蛮的山区农村。
不幸的是,杜顺德的妻子正好犯了这个大忌——近三天以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便像幽灵一般出现在村头那片瓜田里,飞快地将那些甜瓜,不论生的熟的,大的小的,一古脑地填进她的嘴里、怀里、肚兜里、裤裆里(她的裤口是事先扎好的)。
这是一个月淡星稀的迷人秋夜。晚秋的庄稼正在成熟,浮躁的秋蝉正在哀鸣,间或一两声猫头鹰冷笑所带来的肃杀气氛立刻被远处黄河的涛声和近处小溪击石的汩汩声所淹没,反而更映衬出夜的静谧来。
当杜顺德妻子将最后摘取的一个甜瓜塞进裤裆以后,她达到预定目标,一边紧紧地扎起裤腰带,一边挪着脚步向瓜田畔的蒿草林里退去。这时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双眼盯着那个搭在高地上的“A”字形瓜棚,因为那里边住着瓜田守护人——一个谁也不知道其底细的壮汉。
瓜棚静静地耸立在一片星月清辉之中,猛看起来像一个呆头呆脑的傻瓜。瓜棚的柳条头子上吊着一面闹社火时为秧歌队开道的“威风”铜锣,中心部位由于过多地承受了像开花驴肾一般结实的锣锤的尽情击打,因而显着金光灿灿。惊慌的女人清楚地知道,只要这锣声一响,事情就会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要知道那个外乡壮汉像牛一般雄壮有力,体重至少也有两百五十斤,逮在他手里能好玩吗?
可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杜顺德妻子现在已经平平安安地退入地畔上那丛青蒿林里了,脚下就是那条曲曲弯弯的乡间小道。只要一踏上那条小道,一切危险便将烟消云散。她可以毫不费力地解释这些甜瓜的出处——条条大道通罗马,难道这世界上只有这一块瓜田吗?笑话。
现在她需要的仅仅是手攀着青蒿,屁股拱着崖根,从地畔上溜下去,然后站起来昂首而去。就这么简单!就在一切危险即将过去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小小的遗憾,就像人们听了一段没有波折的乏味故事后通常发出的那种遗憾。为此她叹了口气,轻轻地就闭上了眼睛,懒洋洋地顺着地畔往下溜,甚至连青蒿枝儿也没有去攀它。
就在她两脚悬空,身子迅速下坠的瞬间,她突然感觉到有一个肉乎乎的东西顶在了她屁股蛋上,一股淡淡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睁眼一看,只见那个外乡人,像铁塔一般一条腿站在她的面前,另一条腿却弯起来顶在她的屁股上,那腿还在微微地晃悠着。
“我没有偷瓜!”她惊恐地说。
“可你正在偷汉!”他平静地说。
接下来的情景是不言而喻的。只要稍微有想象能力的人就不难设想出其中的细节。唯一有区别的是,那个来自外乡的瓜田守护人在整个交欢过程中始终没有让杜顺德妻子的双脚落在小道上,而是将她像一张肉地图一般紧紧地贴在那段长满车前子、蒲公英和其他叫不上名堂小草的崖壁上。这原因一半出自他那雄健的体魄,积年的肉欲和坚挺的肾器;另一半则出于他的谨慎。即使在全身热血迸涌、头大如斗的那一瞬间,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外乡人,没有忘记惩罚一个偷瓜女和强奸一个过路少妇的本质区别。
出门人真可怜哪!就是在生命激荡的时候也是这样。
每一个人的诞生都是偶然的。其概率至少也在六百万分之一以下。这是因为一个成熟女子每月只能提供一个成熟的卵子,而男子每一次激荡就会射出成堆的精子,其数量至少也不会低于20万个!确切地说一个健壮的男子每次射出的精子应该是2~5亿个!因此每一次性交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数以亿计的精子大军,为了延续生命,为了和那个每月只产生一个、存活期仅有几小时的卵子结合,只好拼命地冲向卵子所在地,一个小小宫殿。成千上万的同伙们在征途中倒下了,这些可怜虫们将最后随同污血一起被无情地排出体外,最终能到达目的地的仅仅只有数十个精子。它们是这个群体中的强者,造成它们赫赫辉煌的不是命运,而是活力。在这个过程中间没有偶然性,偶然性仅仅出现在这伙强有力的精子之中——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宫殿里每月只有一次机会可以遇上卵子,而其他的绝大部分时间却只能扑空。这些强有力的精子们经过一番殊死搏斗之后,最终才能发现它们参与了一次没有胜利者的战争,最后悲壮地死在这个遥远的地方,和自己的战败者一起被排了出去。这本身就是一幕令人惊心动魄的大悲剧!也正是这长达二十幕的连续剧造就了生命的可能性——总有那些既勇敢、健壮,又幸运、敏捷的精子获得那个概率极低的宝贵机会,即恰好遇上那个卵子正在深宫,恰好那个卵子健壮有力,于是这几十名勇士便蜂拥向前,大显神通,极尽残酷、诡诈、欺骗、蛊惑之能事,直到终于有一个幸运者抢进那卵子的怀抱,并且因此而疯狂地旋转着以示庆贺的时候,其余勇士们这才莫名奇妙地又一次倒在血污之中。
生命的形成就是如此残酷,如此偶然,如此令人惆怅扼腕。如果仅仅是为了延续后代而进行性交的话,恐怕绝大多数男女耐不住这寂寞和无聊,从而放弃这个神圣的责任。好在造物主在这充满失败的事业上,撒了一层令人惊悸的佐料,因而使尘世上的男女乐此不疲。
杜顺德的妻子就是在这种心情下怀上女儿杜灵芝的。这个目不识丁的乡下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体内正在发生什么样的大动荡,更不知道一个崭新的生命正在她的参与下形成。她当时只是把自己那汗淋淋的脊背紧紧贴在由于午夜微露而显得冰凉的土崖上,尽情地享受着这个外乡人给予她的欢乐和激荡。她意外地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杜顺德之外还有人能玩出这种令她陶醉的把戏,而且玩得比杜顺德好过无数倍,因此她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我再也不用为了这点小事向杜顺德低声下气地乞求了,哪一个男人不解馋呢?”她在回家的路上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寻思着。
杜顺德是这个偏僻山村的民办教师,虽然他只有高中文化程度,只能勉强应付加减乘除及其混合运算的数学教学和“大、小、多、少、上、下、来、去”主题思想、段落大意、写作特点等刻板的语文教学,但他却是全村唯一有文化的成年人。这文化给了他荣誉,给了他尊严,也给了他烦恼和孤独。在村里除了教学之外,没有人能和他进行势均力敌的对话。只有在偶然召开的全乡教师交流工作经验时,和那些女教师打趣开心,说点荤荤素素的俏皮话儿。这一切都使他感到满足与兴奋,那时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每当教师会结束之后,他的心情便一下子冷了下来,像大梦初醒一般,拖着沉重的脚步恍恍惚惚地走进自己熟悉的那条小山沟,走进自己一想起来就委屈到落泪程的昏暗屋子。他厌烦这一切,其中最厌烦的便是他的妻子。一张苍白而又干瘦的脸,一对永远睁不大的发黄的眼睛,一副骨瘦如柴的身板。老天爷哪,你的脸不好看就够了,你何必偏偏连肉都不多长一点儿呢?
杜顺德每次开完教师会回来都这样仰天叹息着。他多么希望自己妻子是一个胖乎乎的妇人啊!如果是这样他就会每天晚上吹灭油灯,搂着妻子,然后借助想象来消魂开心。他脑子里有足够的女人形象供他切换、组合、选择、使用,他完全有信心完成这样复杂的人体组装工程。他有能力把自己所见过的那些漂亮女人的生动部位都集中在黑暗中的妻子身上,使她变成一位完美无缺的玉人儿。可是没有最起码的基础啊!谁能怀抱骷髅展开浪漫的想象呢?
杜顺德常常面对着埋葬祖先的那个山头想:是哪一辈子的祖先造了孽,害得他摊上这么一个妻子。
杜顺德心里恨哪!他恨自己的祖宗,恨自己的妻子,尤其恨自己体内时不时就会涌起的那些热辣辣的渴望。每当这种时候,他就要妻子炒几个鸡蛋,温一壶白干散酒,把自己灌个半醉不醒,然后再和妻子同床。
在他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举动,他在半醉中拼命地想象,而妻子则是在一番辛劳之后度过一个盛大的节日之夜。
这是一个早已破碎了的家庭,它只所以没有崩裂,全靠那些白干散酒和用麻油炒好的鸡蛋勉强粘连着。
这种遥遥欲坠的局面一直延续到杜灵芝四五岁的时候。
和所有的特殊人物一样,杜灵芝在小时候就显露出她的非凡。她美丽、白嫩、像花骨朵一般惹人喜爱。无论走到哪里总有人抚摸着她的头发,亲吻着她的脸蛋,把她像接力棒一样从这个人的怀里到那个人的怀里。她也不忌生,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抱起她,她就会主动地把自己的身躯紧紧地贴在那人的胸脯上,用那圆圆的小脸偎着那人的脖子或脸颊,用自己的体温温热那一颗颗陌生的心。间或有不满意的时候,她会睁着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尽可能地把黑眼珠转在一个恰如其分的、刚好能显出媚态的部位,然后努着小嘴轻轻地说出自己的希望和要求。于是人们便大笑起来,一边千方百计地满足她的要求,一边夸她的机灵和可爱。
对于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而言,大人们的夸奖永远是努力的方向。杜灵芝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怎样赢得别人喜欢的技巧。几乎每一次获得的夸奖她都能将此化为鼓励她前进的动力,等到七八岁时,她已经能够熟练地利用成年人的嗜好来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了,其中当然包括她的父母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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