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湖情缘
(2022-11-06 10:51:26)| 分类: 教学生涯 |
上湖小学,寺庙改建,村民称“赐谷庙”。地处孤零零田坂中,校园坐西朝东的院落:中间大庭院,东面围墙中间是学校大门,三面寺内屋子隔成大小不等的教室、办公室、教师卧室和厨房。当年农村小学有墙圈的实属罕见,且四周树竹繁茂,环境幽静,弥望的是田野、河塘、村落和不远处的黛色山峦。是较为理想的办学和栖居之地。
上湖是礼仪之村,民风淳朴,尊师重教。那年代,尽管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尽管社会上刮起一股“读书无用”之风,抑或教师被称为“臭老九”,但无碍于上湖校群关系和谐融洽。学校七位老师,怀揣“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情怀,有缘相聚在上湖。完小校长毛明申及周月仙带俩女儿也住在学校。她俩杭师58届毕业,是我俩校友。先生也都从事教育工作,毛明申的先生朱老师在余杭中学执教,周月仙的先生姚老师在县教育局任职。四位代课老师是优秀回乡青年和下乡知青。教师们敬业尽责,教学相长,积极向上。爱与责任是师德的核心,记得有位农民两女儿来校读书是挑两个箩筐接送,妹妹残疾不能行走,蒸饭热菜、上厕所等,数年如一日老师给予照管,学校教学井然有序,学生们勤奋好学,上湖小学校风校纪,书香氛围,在大队乃至全公社皆有好口碑。
学校像个大家庭。教师们互尊互助,谁家有急事相互帮衬着。学校没有食堂,住校和路远教师生火做饭,同时起灶生火,小小的厨房三五个缸缸灶烟雾腾腾,熏得够呛,但同事们有说有笑乐在其中。吃饭时端着饭碗串串门。节假日一般只我家在校,王云龙尽义务校工。金志梅陈金华两位本地青年老师,生活上给予好些帮助。志梅二哥与云龙是小学同窗好友,傍晚也常去他家坐会儿聊聊天,品尝时新蔬果。记得那年志梅小两口造了房子,他媳妇说,好久不知肉滋味,真想吃一顿红烧肉。金华家是上湖小学唯一的近邻,他母亲能干善解人意,孩子们有头疼脑热总找她商量。
72年夏,周月仙调去临平。我们入住她的房间,有十多平方米,是学校最大的卧室,隔壁就是教室。73年夏,毛明申调到舟枕中学,吴葆华调入,她带两女儿住在学校,先生是余杭中学老师。王云龙接任完小校长。大队请一位大妈早出晚归为师生烧开水蒸中饭。大妈和蔼可亲,成大家庭一员。大家庭人员中还有一位是分管学校的大队党支部副书记陈致祥,他是位严于律己、铁面无私,忠于职守的好书记,我们都亲昵地叫他老陈伯。他对学校的教务,对教师的工作、思想、生活都十分关心,常来学校看看,听取教师的诉求,帮助解决一些实际问题。
73年秋,余杭县路教工作队入驻上湖大队,王云龙被大队党支部培养考察已两年多,发展为中共党员。老陈伯是王云龙入党介绍人,他对王云龙政治思想上的关心和严格要求铭记于心,我们调离后,曾无数次去看望。11月我女出生,可谓是双喜临门。我在校坐月子,婆婆早出晚归来照顾一段时期。王云龙上班时间无暇顾及我,五岁的儿子是小暖男,时不时亲亲妹妹。常陪伴我身边,递尿布、端茶水,“妈妈叫我做啥就做啥!”
校园西南角厨房旁有闩边门,一条石板小路通向河埠,池塘水清澈,零星水生植物漂浮,岸边垂柳拂水。有年冬天,在河埠已剖的一条鲫鱼游入水中,翌日清晨,那鱼浮在水草上冰冻了,鲫鱼仍鲜美如故。边门外以东是竹园和几分地的菜园,倒给我们许多实惠,抽空去种植拾掇一下,春笋、鞭笋、新鲜蔬菜基本自给。
节假日,带儿女田野剪野菜、采野花。也去山上拗野笋、捡柴禾。暑假,王云龙在池塘摸螺蛳、河蚌,钓鱼。我们还养过几只鸡鸭,赶鸭子去野外掘地翻蚯蚓喂鸭。开学,鸭子成餐桌上美食。“生活温柔,万物皆浪漫。”·(梁实秋)栖居上湖,生活极美,读出它四时各具韵味。我的父母,二姐和外甥、大弟小妹,杭州的二嫂和侄儿,湖州的大外甥都来过。婆家义桥近在咫尺,家人往来更不在话下。生产队买鸭子、蘑菇,清塘时鱼虾,我们享受与农民一样的优惠价格。
上湖是余杭镇近郊,星期天,王云龙骑自行车,儿子坐在前面直档上,我抱着女儿坐后座,骑到西门头上坡,儿子挥着小拳头:爸爸加油!爸爸加油!我们先去小猪桥头小巷内点心店吃豆浆大饼油条、锟钝,再逛大街购些日常用品。返校时,自行车连人带物,活像一辆大蓬车。星期天孩子们最快活,也是最奢侈的一
我女幼时胖乎乎,头发稀朗朗,姑娘们叫她“少发先生”,人称“鸟窝头”。父亲曾经告诫过我,鸟窝头的孩子聪明但难养,要当心照管。我女在上湖果真曾数次受到惊吓。难忘74年“五一”节去塘栖,余杭汽车站候车人拥挤不堪。我抱着女儿,王云龙抱儿子拿包裹,6路车等了好几班,终于进入间隔的通道,排在队伍较前面了。但6路车进站,不料后面有人凭力气不管不顾蜂拥而上,队伍顷刻混乱,呼叫声嘈杂,满室狼藉。人群随波逐流往前涌,我母女俩被挤到窄窄的通道墙边,难以动弹,又一股人浪袭来,竟然把女儿从我手臂中挤出,我本能地疾声呼叫,人群一愣的瞬间,拼命抽出手去抓住紧贴在墙壁的女儿,心惊肉跳的一幕!忘不了74年暑假,儿子去我父母家,王云龙去临平参加学习。我带女儿在公社参加学习班,一天傍晚,女儿坐在我腿上洗手,她一犟,从我腿上滑落到地,左小手臂骨折了。连夜与婆婆抱我女去医院治疗,永建公社骨科德高望重的中医正骨疗法吴医师,是我学友吴彩英的父亲。吴伯伯动作娴熟利索,通过拔伸、复位、对正等手法,用杉树皮小夹板给予固定,然后缠上纱布绷带。女儿很乖,整个过程熬着痛只嗯嗯嗯呻吟着。末了,吴伯伯关照:为保险起见,明天去杭州浙二医院拍个片子,看接骨位置有否对正?小孩子骨头长得快,如有丝毫偏差,要敲开重新接骨。翌日晨曦方露,婆媳俩抱女儿步行十几里路到三岔路口搭上一辆货车。女儿浙二拍了片子,接骨得非常好,悬着的心才放下。到底是小孩子,挂着绷带仍乐呵呵的,不到三个月就痊愈了。
1975年,我家与吴葆华住在学校,她两女儿未到上学年龄。秋季开学,儿子送到我父母家塘栖上幼儿园。我女以前是哥哥带着玩,她活泼好动,像个小男孩。学校大门外路面比较宽阔,是孩子们玩耍的小天地。深秋的一天下午,女孩们校门口玩耍。玩着玩着来到校园的北面,北面那条路平时不大有人走的,因被学校的北墙挡着阳光,路面满是青苔。路旁水沟边有一排灌木丛,也许我女被几朵木槿花吸引,倾斜着身子踮起脚去采,花没采着,人却倒栽跟头跌进了深沟。水沟没水,沉积糊烂泥,越挣扎越往下陷。在场的女孩惊吓的哭叫声,惊动附近一位挑担的农民,急忙放下担子飞奔过去,把已陷入烂泥中的女儿抱起。老师们闻声直奔事发地。女儿整个身子都被烂泥裹住,抱在王云龙怀中,不哭也不动,鼻子下面渗着鲜血。同事们连忙清除女儿鼻子、口腔、耳朵里的淤泥,过了好长时间我女才“哇”的哭出声来。同事们帮着洗漱、换衣服,并派人来通知我,虽说已脱离危险,我心急如焚,双脚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飞也似的赶到家里,紧紧抱着女儿。她偎依我怀里,细嫩的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多处擦伤,我不由得泪流满面,百感交集。晚上,我们去谢了那村民对我女的救命之恩。女儿真是小调皮,有次我们在河埠洗漱,她在另一旁玩水掉入池塘,连忙抱起已喝了几口水。还有次上嘴唇跌破缝了三针。“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词典里最好的成语,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
1976年吴葆华调到舟枕中学,领导也动员我去中学,我婉言谢绝了。上湖到中学要步行十多里,再则我喜欢教小小顽童,喜欢过“有人为我立黄昏,有人问我粥可温”的小日子。我家独居学校,我儿去塘栖读书了,我女无玩伴,倒不再轻易独自去校外玩了。那几年上湖小学教师除了志梅和金华,调了一
9月9日,毛泽东主席逝世,各单位团体设灵堂沉痛悼念毛主席。上湖小学也不例外,毛主席的灵堂设在教师办公室,办公室不大,中间摆放教师的办公桌椅,北面挂着毛主席像,摆放花圈,所剩空间就更小了。我女站在他爸旁边的桌子上,向毛主席遗像三鞠躬礼毕,可她还一个劲不停地鞠着躬。素来爱笑的女儿,觉得好玩,嘻嘻嘻笑了。看到她的调皮样,王云龙暗露一笑,立即将她抱下桌子:出去!女儿收敛了笑容,溜到办公室门外,探着半个脑袋,偷偷往里张望。这一笑,可惹是生非了。10月下旬,县教育局任命王云龙去超山公社担任文教干部,我们惜别上湖。77年“揭批查”运动,上湖小学有位教师检举揭发了“
2019年春,儿女陪伴我俩又一次去上湖,上湖小学原址已成大片树竹林。我儿对周边依稀有印象,我女说“只记得爸爸教我和哥哥在池塘学游泳。”
时过境迁,拾擷我家在上湖生活的些许记忆碎片,清苦生活,简单地幸福着,洒下一路风景一路歌。喜欢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生活的最终目标是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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