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元奎里中学,至今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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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的随笔 |





































四十多年前,我带年级组的师生学农野营拉练,到现在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带学生离家出去不是几天,而是近一个月,而且要去学农的那个地方,距学校有200里之遥。
当时要学习解放军,带着学生有车不坐,整队出发开步走,谓之“拉练”。
拉练,其实就是一次搬家。锅碗瓢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用小推车拉上。学生不分男女,一律把棉被打包、捆好,背在肩上。还要写上标语口号: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学学革命老前辈!迈开铁脚板,学走长征路。200里外的农村,师生们走了三天,苦不堪言。
刚出发的时候,队伍整齐,歌声嘹亮。学生们精神饱满,让沿途的市民驻足观望。老师们也不示弱,和同学们肩并肩,携手共进!一位女老师,刚生小孩还不到二十天,我劝她不要去了,在学校留守。这位老师非常不满,状告到“工宣队”,说我限制她革命!无奈,只能同意她随队前行。她的半月余的幼婴,在家嗷嗷待哺,饿得哇哇大哭,而她,乳房涨得难受,天天都得用吸奶器,把本应让孩子吮吸的乳汁,吸出倒掉!
还有一位南方籍的女教师,低血糖,平时就头晕,她也不接受劝阻,非要随队前行。刚刚走出市区,大约二十多里,就见前边的“小南方”,左右摇晃,步履蹒跚。我心想,不好!要犯病!果然,不出所料,“小南方”扑倒在乡村的土道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嘴唇微张,呼吸急促,冷汗直淌。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不及时抢救,有生命危险!大家七手八脚,对心脏、人中,一通瞎掐乱摁,竟然让“小南方”,病情有所缓解,苏醒过来。我正想找车,把她往回送,没想到她的举动让我大吃一惊!
极度虚弱的她,起身已不可能,但她挣扎要起来,倒在了老师们的怀中……,然而,她却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指着前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要-继-续-前进!我的天哪!当时围在周围的老师学生,无不被“小南方”感动得热泪盈眶!当年红军万里长征过雪山草地,我们没有赶上,而眼前的“小南方”,和草地中的战士不是一模一样吗!可惜,当年条件有限,没有现场录像。
学生们也是一样,走了几十里,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行进的队伍已经拉长,首尾顾不上。傍晚到了一个村庄,号了住房,胡乱吃了几口饭,我一调查,吓了一跳,百分之百学生脚上都磨出了水泡!明天,肯定沾不了地,走不了路,这可麻烦了。
我找老乡借来了钢针,在火上烤了烤,烧了烧,挨个给学生放出积液,挑破脚泡。有的女生还不好意思,我一把拽过她的伤脚,放在胸前仔细治疗……
经过了一夜休息,转天,脚伤果然见好!一瘸一拐,又坚持了一天,师生已经累得不成样子。饭也不吃,倒头便睡。我想,明天无论如何也得赶到。轻装减负把吃的、用的、凡是多余的都处理掉。
我在村子路边摆了一个小摊,写了几个字:“不顾本啦!大甩卖!任你随便挑。”做小买卖,虽不是我的强项,在北大荒也做过几遭,不大一会儿功夫,统统都卖掉了。老师和学生们都夸我有生意头脑。终于,经过了艰难的跋涉,来到了“学农”的地方。
为了锻炼老师和学生,给我们派的农活真是要命。夜里看水塘,白天挖河沟。都是过重的体力活!“晒黑皮肤,炼红思想。”当时就是如此提倡。
挖河沟是重体力活,一尺多长的铁锨头一锨下去,二十余斤湿泥端上,还要高高甩出去。我和我的学生(男生),展开了竞赛,铁锨飞舞,生龙活虎,撒起欢来……
哎呦!一声惨叫,一个男生,胳膊动弹不得了,可把我吓坏了。然而学生却反而安慰我:高老师,没事。我是习惯性脱臼。果然学生自己左摆右拉,只听“啪”的一声,胳膊恢复正常,一场虚惊,继续干了起来。后来又脱臼了几次,我也不再受怕担惊。但这届学生毕业时,当时的政策:大部下乡,少量留城。留城的条件:身体残而不废者,可以留城。
脱臼学生的家长找到我,言称,孩子是学农劳动时,胳膊落下了残而没有废,符合条件,可以留城。使我这个带队老师,有口难言,哭笑不得!
夜里看水塘,风情则别样。躺在水塘边,仰望深邃的星空,一钩弯月,冷冷的月光,洒在学生和我的脸上,闪烁的星光一眨一眨的,在向你诉说衷肠,夜风徐徐,惬意舒畅,令我遐想……不由得,心里哼唱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然而,到了后半夜,情况大变!狂风骤起,暴雨突降,水塘激荡,一浪高过一浪!不好!水塘要溃坝决口。我一面让学生快去喊人,一面首当其冲,带领其他学生,飞身跳进水中。师生几个人,肩并肩,手挽手,一道人墙立水中!坚持!坚持!再坚持!其他学生,闻讯快速赶来,大家齐动手,抢险成功!
狂风吹,暴雨淋,一支抢险曲铸就了我们的红心。风风雨雨二十多天,学农结束了。我再也没有听有的人建议还拉练返津,我这次非常坚定!乘坐着当地的汽车、拖车、一路畅行,一路歌声,用了两个多小时,安全返回了“元中”。
学工劳动,更是热闹,现在想起来,也十分可笑。
怎样才能使学生受到真正的锻炼?“红宝书”中找答案。《毛主席语录》里曾写道,只有脚上踩着牛屎的人,他的心灵才最干净!老人家说的多好啊,对!去踩牛屎去。
可是,城市没有牛啊,到哪踩牛屎呢?我转念一想,城市没有牛,但是人多,人屎多啊。对!组织学生掏粪去。到了环卫局,主动请缨,软磨硬泡终于说服了环卫局的领导。当时的津城胡同小巷里有一些公共厕所,公厕中,十几个深缸,埋在地里,供粪便堆放,几天后粪缸满了后,用粪勺掏出装进粪桶,倒进粪车,拉至粪场倒掉。我带领学生穿上工作服,分成组,扛着粪勺,提着粪桶,拉着粪车,在津城走街串巷。
到了公厕,先要高叫:“里边有人吗?”,无人应答,再带学生进入。掏粪要领技巧。(因我事先已经备课)粪勺,长长的木把,顶端有一类似盛粥的铁勺,
操作时,先要把长勺插到缸底,顺时针一拧,连掏顺便一带,带出的粪多效率高,相对也轻松。积压几天的粪便,不动则罢,粪勺一拧恶臭天冲……
更何况,十几把粪勺一起搅动!我的天哪,那种令人窒息的气味,要人亲命!尽管几十年过去,写到这里,在我的意念中,余味仍然无穷鲜明。学生们紧皱眉头,闭嘴闭眼屏住呼吸,个个脸憋得通红!我也是一样难以忍受,但作为教师的我,结合实际,还要在厕所里给学生们“上课”:同学们!大家觉得味不味啊?学生们已说不出话了,不住的点头。我说,这就对啦!我们只有在这刺鼻的气味中,思想才能升华,我们才能像毛主席教导的那样,心灵才能干净!当场翻开随身必带的《毛主席语录》,在厕所中,我和我的学生整齐高声朗诵。现在回想起当年的情形,又是哭笑不得。
一九七七年,高考招生制度终于恢复了。招生范围竟然还包括一九六六届高中毕业生。我死寂心灵的湖水,犹如丢进一粒石子,又泛起了层层涟漪,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我,一颗近中年的心又萌动了复活!十一年过去了,我已为人之父,工作又很繁多,高考参加与否,让我费尽心思……思来想去,决心参加高考,机遇不能错过!但谈何容易啊,十一年的时光已逝,功课几乎全丢!尽人力听天命。
因为反复犹豫,耽误了时间,从报名到高考只剩下一周多时间。白天还得工作。挤时间,一天当作两三天,空课时,就钻进学校里一间平时不用的木工小屋。其实哪谈得上复习,只不过是过过十一年前的电影,翻翻书的目录。系统备考已不可能,时间已剩不多。匆匆忙忙,忙忙匆匆,踏进了高考考场!
命运的安排,历史的巧合,我的考场——天津七中!
七中,我毕业的母校,十年前,我从你的怀抱中,走出……划了人生的一个大圆,出发点今天又成了归宿。缘分啊,母校!情结啊,七中!上了年纪的老教师,还能认出我这个十一年前的高中毕业生。师生双手紧握,激动不已,感叹人生!
我的考场曾是我十几年前上过课的教室,在考场中,我思绪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再告诫自己,这是考场,冷静再冷静。密封卷拆启,我以较高的分数被第一志愿录取。不容易啊!
恢复高考首届,初试考生1200万,步入考场570万,录取27万。我能考取,一是感谢政策,二是感谢母校。邓小平讲,恢复高考,条件两条:本人表现好;择优录取。母校,为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尽管历经了十一年,稍一恢复,也能如愿以偿。
高考成功,我告别了令我回忆太深、经历太多的元中,迈进了天津师范大学的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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