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泉断想

 

下乡地扎兰屯暖泉断想：

北国风光的扎兰，比想象中要漂亮了许多！

扎兰屯车站，是一间不大的票房。

站旁，一座不高的木结构水塔，已有百年历史，至今仍矗立在那里，

为我们，唤起五十年前的回忆！

面对车站，是一片不算小的古朴空地，

几十株，几人合围的参天古松、古柏，

蔽日遮天，芬芳幽远，

风吹、叶动、沙沙响……

似乎在向我们诉说着她的沧桑！

七千年前，这里就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三百年前，就有了文字记载的历史，

漫长的岁月，她静卧在大兴安岭脚下，

傍着冷冽、清澈的雅鲁河水，

流淌了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扎兰屯，被公认为，是呼伦贝尔的大粮仓！

农耕文化的神韵，装点了她的玉体和全身。

肥沃的黑土地，孕育着，

小麦、谷子、马铃薯，

玉米、大豆、和高梁。

扎兰屯、大粮仓、风景名胜、“塞外苏杭”！

北国江南、塞外苏杭、扎兰风光。

沿着崎岖的山路，分散到四面八方……

我们去的地方，内蒙呼盟布特哈大河湾公社，

是和黑龙江接壤的地方。

生产队的干部，拿着“红宝书”，赶着马车，

云集公社——大河湾乡。

接我们的队长，是已谢世的冷盛双。

乘上马车，十五里地，颠簸了一会儿，

终于到了我们的新“家”！

“家”的地址：大河湾公社暖泉大队第三小队。

也是暖泉大队的所在地，紧靠垫道旁。

我们住的地方，是“社屋”，连三间北房。

中间是“堂屋”，左、右各有一个灶膛，

通向两边住房的“石头板”炕”。

右边住男，左边住女。均一字码开，挤在炕上。

没有电，点油捻；凉井水，敞开量，

城市长大的我们，突然间，沉到社会最底层！

油灯熏黑的玻璃窗，残缺不全，

用纸夹壳、废报纸、糊挡上。

我们随身带来的行李箱，曲尺靠墙摆放，

通屋拉一根绳子，毛巾、衣物挂上，

天寒地冻时，毛巾冻得嘎嘎作响。

屋顶纸棚，破烂不堪，地拉搭拉悬在头上！

体内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我们，就在这里，

接受“再教育”，开始了人生的启航！

屋外的两侧，左是“牛马圈”，右是“猪羊房”，

一勾弯月，冷洒荒野，寂静深夜，令人断肠！

牲口的嚼草声、磨牙声、时不时伴着叫声，

陪着我们，难眠，入睡……，入睡，难眠……！

“连三间”前面，一里地的地方，

流淌着一条小溪，窄处可一步跨越，

溪水常流，冬天不冻，弯弯曲曲，不知流向何方，

这就是“暖泉”！生产队便以此命名。

暖泉旁，杨树趟，

几排整齐、高挺的杨树，显现出大自然的风光！

“二阶地”、“三里三”、“垫道东”……

是苍天为我们搭建、挥洒泪水的舞台，

是我们释放青春活力的地方。

“连三间”的左边，有一较大的房间，是做‘粉丝’的地方，

房后有口水井，深不见底！

辘辘、井绳、水桶，摆放在旁边。

村里土路，遇到雨天，泥泞难行。

晴天都是土，雨天满路浆。雨天是‘休工’的时间，

百无聊赖，蒙头大睡，

主食固定：小米籽、大馇粥、玉米饼子、窝窝头，

看不见肉、油不够、大葱蘸酱、烀土豆，

吃得多、无便秘、山墙根、找根棍儿，

没解完、猪已到、围着屁股、哼哼叫。

“一品盆”、用处多、撒尿、洗脸、带盛粥，

要洗澡、跳进锅、一辈子难得、两三个。

风里来、雨里去、广阔天地、受洗礼，

看着暴雨将来临、听到声音响隆隆，

乌云低垂压过来、昂首挺胸双手迎！

瓢泼沐浴尽享受、暴风雨中洗个够！

雨后天晴彩虹现、浑身上下干个透。

肉身灵魂一起洗、自然慷慨送恩赐！

上山一整天，干粮冻成砖，

井水透心凉，疲惫断饥肠，

饥渴难熬时，生的玉米面掺水照样吞咽！

庄稼不上粪，等于瞎胡混。

冬天牛马粪，冻得硬邦邦，轮圆镐砸下，白点迸火花！

劳累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迎着袅袅炊烟，往回走去。

精力过剩的年轻人，晚上，还要“打赌”，扛麻包！

二百斤的麻包，立肩扛上，到暖泉一个来回，不能歇气。

赢者，美滋滋地得到一斤，“小卖部”的干饽饽！

高纬度地区，夏季。

太阳升得早，四点一过，就从地平线露出了笑脸，

催命的、声音别样的、“打头的”大李子，

猫着腰，一伸脖，像雄鸡似的高叫：“干—活—了！”

刚刚睡下的我们，揉着惺忪的双眼，

慢吞吞地，跟着“催命鬼”，而去，

“三里三”，随山势起伏，一眼望不到边，

一铲，一铲，没有尽头，没有完……

实在受不了，趴在地上，四肢并用，匍匐前行！

伤透的心，一片空白，

磨破膝盖，泪水长流，

这就是砺练出的换骨脱胎！

秋天割黄豆，更是辛苦！

天鹏个子高，对折，虾米大弯腰。

汗水滴答黑土里，手攥镰刀狠命薅！

劲使太大，镰划手，左手食指，筋断血涌差点掉！

赶紧捂紧撒泡尿，土法疗伤真是妙。

盖房的墙根正清扫，上边石头往下掉！

幸亏恒利刚抬头，巨石从他鼻尖过，

假如再晚半秒钟，肯定，脑袋开花把命终！

这就是我们的青春！

这就是我们的蹉跎！

这就是我们年轻生命的永恒！

春种、夏铲、秋收，样样经历，件件都学通。

人世间，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变！

彭甲先走，振民又离，桂玲、立群借调阿荣旗，

天鹏赴兰州，我留守暖泉小屋独居！

夜里，呼呼北风狂扫……，掀掉屋顶删房草。

独自油灯下，情思寄笔端，

吟诗数十首，遗憾全没留！

我在暖泉，虽仅四年，人生短暂的一瞬间，

为什么，记忆如此绵长？内心情结又如此震撼！

是因为，

人一生，只有一次青春，

暖泉！我都献给了你，

献给了你的地，献给了你的天，

再也无法追回，再也无法更迭！

 

竹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