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的萨哈林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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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哈林原为中国的领土,称作库页岛,欧洲航海家误用黑龙江口地区的蒙语名“萨哈林(连)”称呼该岛。19世纪60年代,沙皇俄国通过不平等条约强占库页岛,沿用了“萨哈林”的名字。
为了开发这个面积比希腊大一倍的海岛,沙俄政府开始在这里进行苦役殖民。到了80年代,萨哈林已成为俄国最大的流放苦役地,囚禁着成千上万的在押苦役犯、流放犯和强制移民,其中有俄罗斯人、乌克兰人、鞑靼人、芬兰人、波兰人、高加索人、犹太人、茨冈人等等。
这个时期,司法、监狱、流放、苦役等问题,为俄国社会所普遍关注,人们的这种关注反映了对沙皇专制的不满。
因此,考察苦役地的情况和了解各种犯人的命运,应该是契诃夫萨哈林之行的重要目的之一。
但契诃夫的萨哈林之行还有更深远的目的。19世纪80年代是俄国历史上最反动、最黑暗的年代。这个时期,民粹派运动已经瓦解,大规模的无产阶级革命正在酝酿之中。反动势力甚嚣尘上,资产阶级卑躬屈膝、苟且偷安的市侩习气笼罩着俄国社会,一般的知识阶层过着醉生梦死、得过且过的灰色生活。
契诃夫从创作一开始便以民主主义和人道主义为思想基础,深刻揭露了沙皇俄国的黑暗,表现出当时俄国社会“脱离开生活标准到什么程度”,反映了广大群众要求摆脱种种迫害和疾苦的强烈愿望。他向往新的生活,但另一方面却又不了解通向新生活的具体道路。作家明确意识到自己的创作以及整个世界观的这一严重缺陷,他写道:“比较优秀的作家都是现实的,他们写的是现有的生活,但是因为字里行间充满浓厚的目的性,所以除了现有的生活之外,你还可以感觉到应该有的生活,使你入迷的也正是这一点。至于我们呢?唉,我们!我们写的是现有的生活,可是再进一步呢?无论怎么逼,即使是用鞭子抽,我们也不行……我们既没有近期目标,也没有远大目的,我们的灵魂里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
契诃夫决定赴萨哈林旅行,至少不晚于1889年夏。这时,他的哥哥尼古拉逝世,《新时代报》的发行人苏沃林建议契诃夫赴欧洲旅行,但被他拒绝,因为这时他已另有打算,即赴遥远的萨哈林。同年6月,契诃夫在敖德萨向70年代末去过恰克图和萨哈林的女演员克·亚·卡拉狄根娜第一次透露自己的打算,向她了解旅行的路线和途中有关注意事项,并要求她为之保密。直到翌年1月,契诃夫准备赴萨哈林的想法才被其亲友所知。
契诃夫行前搜集和阅读了许多有关萨哈林的资料,他的“书单”包括六十五种书刊(后来写作《萨哈林旅行记》的过程中又增加了两倍)。按照他的说法,他那些日子完全脱离了“文学”,整天关在家中,谢绝会客,埋头读书和做笔记,满脑子“装的全是萨哈林”。
3月中旬,契诃夫确定了未来的旅行记的总体性质,这将是一部文艺性和学术性兼而有之的考察报告。他还决定在书中加进插图,企图说服画家列维坦与他同行,但没能成功。
这个时期,契诃夫也大体上规划了这次旅行的路线:从莫斯科乘火车到下诺夫哥罗德,然后乘轮船沿卡马河到彼尔姆,再乘火车到秋明,从那里乘马车经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伊尔库茨克赴涅尔琴斯克,再转乘轮船从石勒喀河 (俄人称阿穆尔河) 入黑龙江,抵阿穆尔河口的尼古拉耶夫斯克后横渡鞑靼海峡赴萨哈林,在那里逗留两个月;回程是:新潟-上海-汉口-马尼拉-新加坡-马德拉斯-科伦坡-亚丁-塞德港-君士坦丁堡-莫斯科。
临行前,契诃夫与家人合影。这张照片如今收藏于萨哈林州首府南萨哈林斯克的一家博物馆里
契诃夫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换乘穆拉维约夫号轮船,他利用启航前的空闲时间游览了对岸的中国城市瑷珲。遗憾的是他在6月29日的家信中对此没有详细叙述,只是写道:“ 我在27日游逛了中国的瑷珲城。我渐渐地进入一个幻想的世界。”
10月13日乘志愿商船队的彼得堡号轮船启程回国。他原计划归途中访问日本和中国,但不巧的是当时远东一带正流行霍乱,因此他没有可能访问上海和汉口,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停留了五天,然后经日本海和中国海直达香港。
萨哈林之行对于契诃夫来说绝不是一次休闲的旅游观光,而是一种艰苦而重要的劳动,是一项艰巨的创作任务。他回到莫斯科家中立即投入《萨哈林旅行记》一书的写作,书名为《萨哈林岛》,副题为《旅行记》。但本书的写作不得不时断时续,因为这期间作家还有其他一些事情要做,有许多新小说的构思需要写出来。
契诃夫旅行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决心要“生活在人民中间”,感到需要有“哪怕是一点点社会政治生活”,为此而把家从莫斯科市区搬到郊外乡下。他这次旅行之后的创作也显示出前所未有的新特点。
至于《萨哈林旅行记》,这部作品虽然被作者戏说成是他的“散文衣橱里”一件“粗硬的囚衣”,但却为这位小说和剧作大师的创作增添了许多光彩,同时也极大地丰富了光辉灿烂的俄国文学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