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另类的书写,别样的经验(聚焦茅奖)
(2011-08-25 18:2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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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获茅盾文学奖,不出意外地引来了争议。争议不是来自于他作为山东省作家协会主席的身份,而是源于他获最多票数的作品《你在高原》超乎寻常的“长度”。理由很简单:这部长达39卷,计450万字的长篇,评委要读完就已经非常困难,更难清楚他们依据什么来进行评判。
事实上,自《你在高原》面世以来,这部作品的“长度”,就成了媒体和读者关注和谈论的焦点。张炜被经常问到,小说那么长,是否担心很少有读者能够读完。对此,在获颁第九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时,他就跟记者透露说,尽管作品很长,但就他所知道的,有一些他的朋友,还有少数媒体记者,读完了这部长篇。因为,小说每一部皆可独立成书,对于一般读者,不妨挑自己喜欢的部分读。作品推出后受到的关注,实际上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显然,张炜深知在当今浮躁的图书市场洪流中,如此大部头的写作显得不合时宜。但读者的有无、多少,并不是他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他只为自己的内心而写作。“我过去曾经多次被问及‘到底是为谁写作’的问题。当时我做了一个诗意的表述,我是为了‘遥远的我’在写作。我总觉得自己写作的时候,另一个‘我’在很高很远的地方注视,他在盯住我的笔尖。”在张炜看来,正是为了让那个“遥远的我”高兴和满意,他才如此辛苦、快乐地工作。“尽管这似乎是一种很虚的表达,却正适于描述我的本真状态。”
《你在高原》源于张炜的挚友宁伽及朋友的一个真实故事。正是经由宁伽这样一个地质工作者的“行走”,张炜刻画出了一代人的精神面貌。同时写出了他作为一个50年代出生的作家,对于历史、现实、社会的整体观照。小说几乎囊括了自十九世纪以来所有的文学试验。创作风格差异之大令人叹为观止。但其并非一般意义上的系列作品。因为,在这些故事的躯体上,“跳动着同一颗心脏,有着同一副神经网络和血脉循环系统。”
这种独特的书写姿态,决定了张炜在写作中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经验。这或许并非简单的形式探索可以涵盖。在本次书展上,翻译家赵德明在谈到巴尔加斯·略萨来到中国的启示时,就宕开一笔谈到了张炜。他认为,张炜是中国大陆少有的一位,能真正跳出地域和自我经验局限,把笔触触及人类一些根本问题的作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基于此,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评价《你在高原》,认为“作品对于人类发展历程的沉思、对于道德良心的追问、对于底层民众命运和精神深处的探询、对于自然生态平衡揪心的关注等方面,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张炜作为一个对人类命运有着深刻体认的作家的抗拒和坚守。他几次谈到对他影响至深的德语诗人里尔克的一句话,你要爱你的寂寞。“这句话给我了一种巨大的力量,让我在寂寞中思索,在孤独中劳作。任何时候都不曾动摇。”在参加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颁奖典礼的获奖感言中,张炜就表示,“如果不是因为从20年前就确认了这件事(写作《你在高原》),并且半是职业习惯半是责任感地去一次次打磨它,我也会心烦意乱撒手不干的。”最终是一种神圣的使命感驱使他完成了这次艰辛的劳作。
与使命感相伴随的,则是深远的忧虑和迫切的责任。张炜感慨,现在整个环境都变了,不仅呼吸的空气也不一样了,连吃的油也不一样,有了地沟油,所以,今天的文学绝对没法达到过去黄金时代的水准。但他依然确信文学的力量。在他看来,我们当下对文学的悲观论断,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把坐标系放得过于狭小。“作品的真正价值,只有放在长时期内进行考量,才能真正凸显出来。而恰恰是这嘈杂的、混乱的,甚至可以包容文学死亡的想象的时代,可能会产生代表这个时代的杰作。”
无论争议与否,张炜获茅奖,都有着某种典范意义:时代不会辜负真正的写作者。扎根于现实大地的写作,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外一篇
同样,他也是华语文学传媒周上最忙碌的身影。他出席沙龙接受采访,发表自己的观点;他在华南师范大学做了题为《求学今昔谈》的讲演;活动间隙,他还出席了作家出版社为他的新书《午夜来獾》举行的发布会。如同参加颁奖活动,是张炜结束了日复一日,持续二十多年的马拉松式漫长书写后的一次停顿,《午夜来獾》是他继出版《你在高原》之后海外巡回讲演的一次汇总。
新书书名取自演讲集中的第一篇,那是他在美国哈佛大学所做演讲的题目。文章中那只在午夜一次次越过栅栏,重温故土的獾正是现代人的象征,凸显了现代人生存状态和心灵状态的悲剧性。这也体现了张炜多年来对文学的思考。在他看来,文学离不开万千生命簇拥的自然和大地。由此,他对出于可持续攫取的功利考虑和资源忧虑而产生的所谓的“环保文学”提出了质疑,对中国当代文学蜕变成了当前物欲世界最庞大的一支伴奏队伍进行了尖锐批判。“文学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否走入和揭示人性中最曲折隐秘的那些部分。唯有‘诗’与‘真’合成的力量才能抵达人性的深处。”
《午夜来獾》也延续了张炜作品中一贯的现代性反思,他试图找到造成我们内心焦虑的文化根源。在书中,古代齐国的国都临淄出现多达17次。作为古代世界中一个穷奢极侈、欲望泛滥的繁华都市,临淄的意象,其实是在提醒作者警惕声色犬马对文化、人性的毁灭性威胁。当然,张炜并不简单地排斥现代性诉求,但他对现代性文化和物质主义的盛行始终充满警惕。“现在整个环境都变了,不仅呼吸的空气也不一样了,连吃的油也不一样,是地沟油,所以今天的文学绝对没法达到过去黄金时代的水准。”
基于此,张炜认为当下的创作者更应该多一份责任。在参加颁奖典礼的获奖感言中,他坦言,“如果不是因为从20年前就确认了这件事(写作《你在高原》),并且半是职业习惯半是责任感地去一次次打磨它,我也会心烦意乱撒手不干的。”最终是一种神圣的使命感驱使他完成了这次艰辛的劳作。
然而不可否认地,现在作家写作有太多的考虑,要为读者写,赢得发行量,要为社会写,赢得社会肯定。在张炜看来,正因为作家有太多创作之外的算计,使得他们很容易就放弃真正意义上的“个人化”写作,这样的结果只会使作品失去水准。“如果一个作者过分地对读者作出妥协,那就和进入一个写作小组差不多——他心里有了一个隐性的‘小组’,而创作必须是个人的、由心尽性的、不可重复的。作家写作时,心里不允许一个‘隐性的集体’存在那儿。”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特别强调作家的抗拒和坚守。他几次谈到对他影响至深的德语诗人里尔克的一句话,你要爱你的寂寞。“这句话给我了一种巨大的力量,让我在寂寞中思索,在孤独中劳作。任何时候都不曾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