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于九天第27部 第三章-第五章
(2011-03-23 17:4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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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于九天27杂谈 |
第三章
“大王驾到。”
门外侍从传来抑扬顿挫的通报声,让正在内室梳妆的媚姬微感惊讶。
奉命移入精粹宫,一切才刚刚安顿下来,以她对若言的认识,这位心高气傲,满腹算计的离王,在没有得到她正式的答复前应该不会太快造访。
难道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若言并不像这么没耐性的人。
“媚姬恭迎大王。”媚姬领着两名侍女迎接若言。
请若言在内室所设的锦席上坐下,侍女们奉上香茶果点,媚姬则和若言隔几相对而坐,姿态温婉动人。
若言吩咐左右,“你们都下去。”
没人敢违逆离王的命令,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内室的门悄然紧闭。
落针可闻的安静,让媚姬的心跳不禁有点加快。
和心狠手辣的离王独处,毕竟带给她强大的压迫感。
眼前的男人此刻虽然脸色平和,似乎没有恶意,却还是使人感觉如陷在荆棘丛中。
“大王忽然驾临,是有什么事要对媚姬说吗?”静待片刻,还不见若言开口,媚姬脸上露出最自然的微笑,试探着问。
“不错。”若言点了点头。
“大王要和我说什么呢?”
若言却没有立即回答。
他闭上双目,仿佛在思索一个关键的问题,很快又把眼睛睁开,里面闪现一丝异光,语气平静地问,“本王是想亲自告诉你,鸣王已经被本王生擒,而且此刻已经送到离王王宫,就躺在本王寝宫的床上。”
炯然有神的双眸,紧紧盯着媚姬,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变化。
媚姬只在听见他的话的瞬间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笑道,“这不可能呢。”
“哦?为什么不可能?”若言轻描淡写地问,“难道你在这里,还听到了别的什么消息?”
媚姬心中一紧。
莫非若言已经对妙光起疑心?
妙光这段日子,和媚姬交情渐渐深厚,因为妙光对凤鸣的关心和担忧,常常有意无意地在媚姬面前泄漏有关凤鸣的情报。
至少上一次妙光谈及的时候,还指出中毒后的凤鸣应该在容恬身边。
事情不会这么快就起了变化吧?
“在这里,有谁会告诉我这个外人消息呢?但我这样估计,也不是凭空猜测,而是有依据的。”
“依据什么?”
“当然是容恬和大王您的个性和行事。”媚姬不徐不疾地道,“容恬对鸣王的疼爱之心,人所共睹,只要容恬还活着,绝不会容许鸣王落入大王之手。这是一。”
“嗯,”若言不置可否,淡淡问,“那二呢?”
“如果,”媚姬顿了一顿,明眸飘向若言,嫣然一笑,“如果鸣王此刻真的在大王寝宫的床上,大王应该忙着和鸣王打交道吧,又怎么可能有心情大驾光临精粹宫呢?”
“所以你觉得,本王刚才是在骗你了?”
若言听不出情绪的话,让媚姬背脊微寒,忙识趣地道,“媚姬不敢。”
隔着矮几,曲了曲婀娜的上身,作出一个道歉的姿势,优雅而不失大方,连若言也不禁觉得赏心悦目。
妙光说得对,媚姬确实是一个不管做什么都令人难以对她生出不好感觉的女人。
“媚姬不必害怕,能够生擒鸣王,对本王来说,也是一件难以置信的美事,你一时无法相信,也情有可原。但事情的确如此。”若言含笑朝她一瞥,“本王是怎么抓到他的,过程非常精彩离奇,也不急在今晚详叙。”
他的语气饱含信心,镇定自若,让媚姬不禁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眼。
难道离王真的已经抓到鸣王?
在这个问题上,欺骗她这样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女人,对离王没有任何好处,他实在没必要撒谎。
难道……是真的?!
“大王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媚姬轻轻蹙眉,露出一丝困惑,“恕媚姬愚钝,到现在仍是不知道大王想从媚姬这里得到什么。既然大王已经抓到鸣王,那媚姬对大王来说,就更没有什么价值了。”
“本王想问一个问题。”
“大王请说。”
“鸣王右手手肘外侧多了一道伤痕,有两指宽,应该是剑伤,这是怎么回事?”
媚姬闻言,娇躯大震,顿时花容变色。
别人也许不明白,但她却非常清楚这个看似寻常的问题意味着什么。
手肘,那是被衣袖覆盖的地方,没有必要,凤鸣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袒露。
如果若言没有近身观察过凤鸣,怎会知道凤鸣身上的伤痕?
这么说,凤鸣估计真的落到了若言手中。
唉,容恬怎么会这么大意?
媚姬缓缓转过头,掩饰着脸上的震惊,低声问,“大王特意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鸣王这些年经历不少艰险,身上留下伤痕,也是常事。难道他手腕上那道伤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本王只是想多知道一点他近来的经历。那一道伤痕,当年在阿曼江大战失去他时,还不曾有,可见是和本王分离后才落下的。”若言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媚姬端起几上半冷的香茶,啜了一口,镇定下来,“大王想要的答案,媚姬恰巧知道。但媚姬想用这个答案,和大王交换一个小小的条件。”
“你说。”
“媚姬想求大王,不要对鸣王……”媚姬欲言又止,半晌,才幽幽道,“请大王不要伤害鸣王。”
若言冷冷道,“本王真搞不懂女人在想什么。鸣王如果投入本王怀抱,你就有机会重新得到容恬。竟然为鸣王担忧,到底要说你太善良,还是太愚蠢?”
这一句讥讽,却似乎激起媚姬心中的斗志。
她面容起了一丝变化,把目光移到若言脸上,用温柔似水的声音问,“大王知道鸣王为什么选择容恬,而不选择大王吗?”
若言一时没做声。
这个问题,凤鸣不久前才刚刚问过他。
“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选择本王。”若言沉声道。
“不,因为容恬让他快乐,满足,幸福,而大王让他害怕,恐惧,厌恶。”媚姬道,“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盼着他时时刻刻高兴,绝不会希望他难过伤心。我对西雷王,就是如此。他高兴,我就为他高兴,他伤心难过,我就同样伤心难过。大王如果想真正地得到鸣王,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喜欢一个人,和领着大军去侵占别人的国家,并不是一回事。”
若言笑道,“你这是在教训本王不懂如何爱人了?”
“不敢。”媚姬又温婉地曲了曲身。
“媚姬,本王没必要答应你任何条件。不过,如果你不立即回答本王的问题,本王这就回寝宫,以你能想像到的最糟糕的方式伤害他,如何?”
媚姬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大王一意孤行,媚姬又怎么敢抗拒王命呢?”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媚姬狐疑地瞥了若言一眼。
她实在不明白,若言既然已经抓到凤鸣,为什么对凤鸣身上的一个伤口如此在意?
难道若言无法忍受凤鸣的身上出现任何瑕疵?
这实在说不过去。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保持强硬态度只能招来若言的冷酷镇压,甚至会为凤鸣惹来麻烦。
“对鸣王身上的这道伤口,媚姬也是偶然才得知的。当年西雷王和鸣王隐藏在小谷中,有一天我去找西雷王,恰好看见他为鸣王撩起衣袖换药,问了后,才知道鸣王在东凡王宫一战中受了伤。”
说完,媚姬看相若言,“大王又如何知道,媚姬会晓得鸣王身上的这一道伤口呢?”
若言嘴角逸出一丝狡计得逞的笑意,“本王不晓得,只是此刻在离国王宫中,你是阿曼江之战后,唯一和鸣王有过较长时间近身接触的人,也是最有可能给本王答案的人,所以特意过来试一试。果然,你帮本王弄明白了。”
媚姬心中一阵不安。
她隐约知道自己被若言利用了,但却完全摸不着头脑。
“大王从媚姬这里,弄明白了什么?”媚姬追问。
若言高深莫测地一笑,长身而起,“本王该回去了。”
无视媚姬惊忧的目光,毫不留恋地离开内室。
出到精粹宫外,艳阳高照,若言按捺不住心中涌动的兴奋,仰天大笑。
在梦中玩真心话大冒险时,凤鸣头几盘赢得游戏时,兴奋地撩起了宽大的衣袖,以方便猜拳,就在那一刻,若言看见了那一道手肘上的伤痕。
正是那一道伤痕,让若言察觉蹊跷。
那是若言从来没有在凤鸣身上见过的伤痕,也是若言从来不曾想像过会存在的伤痕。
如果凤鸣的身上,真的有那么一道伤痕存在,就足以说明这一切并不仅仅是普通的梦那么简单。也许他在梦中遇见的凤鸣,并不是日思夜想幻化的虚影,而是正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的凤鸣,是真正的另一个灵魂。
因为没有人在做梦的时候能臆想到自己不知道,但真实中存在的东西。
而现在,媚姬,向他证实了这一点。
如果,凤鸣在梦中玩输游戏时所说的那些拓照族、心毒、阳魂相遇……还让若言无法置信的话,那么,现在若言可以放心地全盘接受了。
因为媚姬的话,就是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最活生生的铁证!
霸气的笑声震动离国王宫上空。
若言心中的畅快,难以用言语形容。
世界上竟有如此有趣的事,他能在梦中和真正的凤鸣相聚,而且再没有任何碍眼的人打扰。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要好好利用这个上天赐予的机会了。
第四章
哗啦!
重物落入水中,激起一阵水花。
苏锦超手忙脚乱地在水里挣扎,慌忙中脚趾似乎触到了硬物,求生的欲望,让他猛然生出一股力气站直身体,从水中钻出头。
“咳咳咳……咳……”
他大声地咳嗽,呼吸着潮湿阴冷的空气。
好一会,终于才想起抬头,看向自己被丢进来的入口。
头顶上方是一个由木条拼成的栅栏,看起来非常结实——这大概就是过去曾经听说过的水牢了。
但是,把人关进水牢,也用不着脱光犯人的衣服吧?!
粗鲁、卑鄙、下流的贱民!
苏锦超在心中大骂,却也心知肚明这无法改善自己目前够狼狈的窘况。
身上一丝不挂的浸在水里,而且这该死的水真够冷的,都已经隆春了,为什么冷得像冰水一样?
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个时辰,他恐怕就会活活冻死。
苏锦超打着哆嗦,尽量伸展脚踝,果然,这里的水不算很深,刚才他触及的硬物就是类似石砖性质的地面,以他的身高,踮起脚尖足以让头保持在水面上。
他这样不懂水性的人,被人无缘无故弄进水牢,可以如此镇定已算难得。
不过,他总不能一直维持这种踮起脚尖的姿势,总有力气用完栽进水里的时候,在此之前,他必须逃出去。
苏锦超再一次抬起头,打量头上的出口,那里离水面至少有三四个人的高度,要爬上去就是一个大问题,更不用说栅栏上肯定有锁。
他用手掌在石墙上试了一下,石头又冷又硬,上面湿漉漉的,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难道要活活在这里冷死?
想到这里,身体似乎也感应到他的惧怕,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正在这时,头顶上 忽然传来声音。苏锦超赶紧抬头,正好看见栅栏别人掀开,一个黑影簌然从上面落下。
扑通!
溅起的水花拍了苏锦超满脸,他不禁又咳嗽起来,慌忙抹了一把脸,睁大眼睛看向水牢的新住客,立即失声大叫,“是你?!”
既意外,又不是太意外。
“哼,当然是我。”绵涯见到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抬头去观察上方的入口。
苏锦超赤裸的和绵涯想见,本来担心他会揶揄自己两句,没想到他居然视而不见,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觉得大受侮辱,看绵涯正眼也不瞟自己一下,就往别的地方打量,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地不甘心起来。
“喂,为什么你穿着衣服?”苏锦超愤愤不平地问。
这个问题无头无脑,又非常暧昧,让不想理会他的绵涯也不禁转回头,露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可恨!我被关进来的时候被脱了衣服,怎么他们不脱你的?说!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要在本公子面前用诡计?告诉你,本公子可不是那么笨的人。”
绵涯似乎此时才发现水里的苏锦超是浑身赤裸的,放肆地打量了水中若隐若现的白嫩身躯一番,嘴角慢悠悠地浮现一丝笑意,“我如果也被脱光了,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什么?”
“你想偷看我强壮的身体,想了很久了吧。不过,没那么容易。”
苏锦超勃然大怒,脖子上的青筋直跳,昂头道,“谁想看你丑恶难看的身体,在西雷那么多没人本少爷都不屑一看,想讨本少爷欢心你连边都靠不上。”
“那你为什么对我穿着衣服这件事这么不高兴呢?”
“那是因为……”苏锦超瞪着眼睛。
“因为什么?”绵涯好笑地调侃。
“因为……冷!”苏锦超悻悻道,“你不会笨到连水冷不冷都分辨不出来吧?你脱光了站在水里试试!”
绵涯一哂,“搞了半天,你是想我可怜你,把身上的衣服分给你穿。我才不干。”
苏锦超气得几乎晕倒,把头狠狠扭到一边。
踮起脚尖在水里站了这么一会,他的脚踝已经开始隐隐发疼,寒意冲击着每一处肌肤,好像正把他体内仅存的热量一点一滴带走。
手按在潮湿坚硬的石壁上,勉强忍耐着。
绵涯个头比苏锦超高,在水里可以直接站稳,不必踮起脚尖,比苏锦超自在多了。他等了片刻,见苏锦超呆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倒很意外这脆弱的小子能坚持这么久。
此时的苏锦超脸朝向墙壁,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光裸的背部在水下阵阵轻颤,带起一丝涟漪,可怜之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
绵涯瞧着瞧着,心里忽然一热。
一种形容不出的柔软的感觉,无声无息漫上来,让绵涯觉得怪异而不安,心里不禁埋怨起丞相来。
要不是丞相想出这种馊主意,自己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别的地方去。
更糟糕的是,连大王也赞成丞相的方法。
要命!
这次任务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绵涯非常反对以这种方法对付敌人,他宁愿到战场上一刀一枪的和敌人厮杀。
但如果自己违抗王令,被赐死固然是天经地义,但是——大王会不会也杀了苏锦超呢?
这家伙虽然嚣张跋扈,没有任何优点,可是就这样杀了,也怪可怜的……
“喂。”绵涯喊了一声。
见苏锦超不理睬,在水里走到他身后。
“拿去吧。”
肩膀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又湿又软,苏锦超转过头,眼帘霍然跳入绵涯精干结实的上身,猛地一愣。
下一刻,他才意识到绵涯递给自己的东西,正是绵涯脱下的上衣。
“穿上。”看苏锦超还在发愣,绵涯把湿漉漉的衣服往苏锦超头上一丢,转身走到水牢的另一个角落,两手抱起在胸,闭起眼睛。苏锦超很诧异这粗鲁的混蛋居然也有如此仁义的举动,这样绵涯不是会很冷吗?
不过求生欲占了上风,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衣服套上了,有一件遮体之物,总比没有要好。
但实际上一层已经湿透的衣服并不能带来多少热量,穿上后,苏锦超还是觉得自己在发抖。
看来真的需要和绵涯这个“难友”商量一下逃离的方法。
估计绵涯也不喜欢被关在水牢里吧。
“喂。”
感觉到人在水里移动时水波的荡漾,绵涯知道苏锦超已经磨磨蹭蹭到了自己身边,所以一听见苏锦超的声音,他就睁开了眼,看着穿上自己衣裳的苏锦超。
衣裳有些大了,这小子个子比自己矮,肩膀也不够自己宽。
可是沾湿的布料贴在肩上……唉,挺好看的……
苏锦超摆出一副商量的模样,冷咳一声,“嗯,我们要想个办法逃出去。这里的水真是冷死了。”
“这是地脉的水,比阿曼江水冷得多。”
“怪不得这么冷,真要命。不过现在没工夫说这个水,逃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怎么才可以逃出去?你想到法子没有?”
面对苏锦超超急切的询问,绵涯一点反应也没有,两眼一闭,又继续养神,气得苏锦超咬牙切齿,用手去推他的肩膀,“喂!我问你话,你聋啦?”
没有没好气地扫他一眼,“我不是和关你的人串通好了,要对你用诡计吗?既然如此,我又怎么可能帮你逃走?”
苏锦超顿时被他堵得没话说。
绵涯看他脸色冻得发青,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上写满失望,不禁心肠一软,再没有吊他胃口的兴致,开口说,“现在还不能行动上面的看守随时会透过栅栏窥看我们,再过两个时辰他们会换班,那是最容易放松紧惕的时候。只有到那时,我们才能找到逃走的时机。”
苏锦超眼睛大亮,忙问,“怎么逃?墙壁这么滑,又高,你可以爬上去吗?”
绵涯说,“再等两个时辰,你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你也白搭。”
苏锦超叫苦道,“两个时辰?一个时辰都很难熬了,冻死了。”又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绵涯瞅他一眼,皱着眉问,“你穿了我的衣裳,还是很冷吗?”
“当然!你那件破衣裳……”苏锦超猛然止住,想着人家毕竟好心好意把衣裳脱下来给自己,虽然太薄不抵寒,还是没理由抱怨,便转口说,“很有用。不过就是水太冷了。”
绵涯在水下抓住苏锦超的手一握,果然冰凉凉的一点热意都没有,知道他这种公子哥儿,和自己这种常年在苦寒环境下练武的人是不能比的。
他只是为了试探对方的体温,正准备松开苏锦超的手,却不料苏锦超在如此冰冷下碰到一个暖烘烘的东西,哪里肯轻易放开,自动自觉的反握紧了绵涯的手,不肯让他松开。
绵涯心里一颤,目光往苏锦超那边一瞄,原来苏锦超也正眼睛亮闪闪的瞅着自己。
那种亮闪闪的目光,俨然就是冰天雪地里看见一个大暖炉的兴奋。
即使这只暖炉不是那么完美,也曾经害他狼狈了许多次,可是——暖炉毕竟是暖炉,他正急切需要。
“借光。”苏锦超喃喃一声。
绵涯正要说话,一个冰凉凉的身子就已经捱过来了。
大剌剌地靠近还在发愣的绵涯的怀里。
两具身躯间的水被挤出去,直到两人的身体尽最大的程度紧贴,肌肤之间,只隔了苏锦超身上穿的那层薄薄的衣料,绵涯身上的热一下子就透了过来。
“嗯。”苏锦超觉得自己简直被火烤着,温暖惬意之中,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极舒服满足的呻吟。
绵涯却觉得自己像听见了一道炸雷,震得浑身都哆嗦了。
那绝不是冷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牙齿莫名其妙就打起颤来,苏锦超贴在他身上,贪婪地汲取着他的体温。
冰冷,却软弱无骨的迷人,毫无防备的简单。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也有点用处,身子居然这么热,本公子……”
“闭嘴!”绵涯一声低吼。
他似乎有些恼火,好像最终还是着了那个整天胡思乱想的丞相的道,可是恼火之中,似乎又带着一股新鲜的惊喜。
他感到苏锦超贪心不足地还在往自己怀里挤,恨不得连背部都能贴上自己的身体,低声说,“你别动来动去,真是一条小肉虫。”
“混蛋!你说谁是小肉虫?”苏锦超不忿地抬起头抗议。
“就是你。”绵涯毫不犹豫地丢了答案。
然后抬起双手,把苏锦超抱在怀里。
果然,有了他的手臂环护着苏锦超的背部,传递着热量,这贪图享受的小子顿时乖多了。
窝在绵涯的怀里,就像怕冷的猫儿,窝上了一个大暖炉。
第五章
这应该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余浪当东边的天际露出第一丝绿光时,就睁开了眼睛。
他总是睡得很浅。
和别人不同,他讨厌睡得太沉,过于舒服的睡眠会让他失去应有的警戒,这是余浪的大忌。
再说:睡得太沉,容易做梦。
他不想做梦。
他没有梦。
平常早起梳洗后,他会练一下剑,但今天很特别。他想摸一摸笔。
铺帛,设砚,研磨……
余浪将手中的笔蘸了饱饱的墨汁,笔尖移动到案前展开的贵族书写用的特制丝帛上,却悬空着手,并没有立即下笔。
他的目光凝结在笔尖处,仿佛那里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着他,又仿佛他只是在屏息凝神,等待着最佳的下笔时机。
很快,附着在上面的墨汁顺着微细的毫毛往下,在笔尖处慢慢凝聚,形成一个小小的黑色水珠,在笔尖最下方摇摇欲坠。
余浪嘴角溢出一丝微笑,轻轻晃动笔杆那墨滴便悄然滴落。
雪白丝帛上立即出现一团乌黑。
丝帛亲切地接纳了墨滴的所有,让它渗入体内,墨意四散。
余浪就着这一团墨意,耐心细致地在其四周添加上枝干,他的每一笔都十分用心,似乎他描绘的不仅仅是一副画,而是他全部的人生。
用了将近两个时辰,他才完成了自己的创作。
把笔轻轻搁下,默默端详着刚刚诞生的这幅墨图。
这是一幅让人乍一看就觉得冷寂的老树图。
无山无水。
图上唯一的东西,就是一棵苍老的古树,枝干盘根错节。大部分古树经过年月的洗练,会焕发在天地间挣扎求存的庞大生机,这一棵却绝非如此。
它的枝干虽然强壮,还有许多像展开的臂膀直伸天际的树杈,却一片叶子也没有。
老树的右上方,最初由滴落的墨迹形成的地方,则是这株老树在秋天里结出的唯一一颗果实。
但那颗黑色的果实,却只能让这幅画显得更为苍凉罢了。
“你的呼吸很重,是有什么心事吗?”欣赏了自己的作品多时,余浪气定神闲地开口。
从余浪提笔的那一刻开始,到余浪停笔,真个过程中,鹊伏始终跪侍在余浪身边,一语不发。
但是,他藏在心里的悲痛,还是被余浪察觉了。
“西雷鸣王是我离国一统天下的最大阻碍,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得到任何活下去的机会。公子为了离国的将来,违抗王令,不肯把安神石交给大王,其中缘由,鹊伏完全明白。”鹊伏说到这里,沉默了颇长一段时间,忽然问:“可是,公子何必为了一个鸣王配上自己宝贵的性命呢?公子对离国来说非常重要,应该争取机会活下去才对。”
“你是要我逃走吗?”
鹊伏沉声道:“国事为重,非常关头,又何必在乎逃走的怯弱名声?请公子立即想办法离开王宫,鹊伏会代公子去见大王,禀明安神石在回国途中已经掉进阿曼江,无法奉上给大王。”
一直在欣赏那株老树的余浪,在搁笔后第一次移动目光,看向自己的心腹。
和平常的余浪相比,余浪此刻的眼神犀利尽去,反而充满一种孩童似的天真,笼罩在他脸上的淡然和冰冷,糅合成极为独特的安详。
“大王会相信你的话吗?”鹊伏不慌不忙地答道:“不相信又如何?大不了杀了我,也许大王盛怒未息,会下令追捕公子,这就要委屈公子躲藏一阵了。”
“我这些年出生入死,不过是为了离国有朝一日可以一统天下。只要可以达到这个目的,生死对我来说算什么?”余浪说,“别国的人我早已得罪到了极点,现在还要被自己的大王像追逐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追捕,与其如此,倒不如我自行去见大王,亲自告诉他这个坏消息。”
鹊伏忙争辩,“属下敢担保,大王很快就会意识到公子的做法是对的。一旦鸣王无药可解而惨死,容恬悲痛狂乱,大王会找到可趁之机一举铲除容恬,容恬一去,天下还有谁配做大王的敌手?大王会明白公子才是真正的忠臣,到那个时候,大王一定会赦免公子,公子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出来,继续辅佐大王的霸业,造福离国百姓。”
余浪淡淡一笑,道:“他不会。”
鹊伏愕然,“什么?”
“就算大王借鸣王之死除了容恬,夺得了天下,离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统一十一国的强大国家,”余浪苦笑,“他也不会赦免我。”
鹊伏苦口婆心劝道:“公子,大王是英明之君,你既然相信大王有统一天下的能力,为什么却不信任大王有分辨忠臣的慧眼呢?”
余浪像看一个小孩子似的温柔目光,扫过鹊伏,微笑着问:“鹊伏还没有家室吧?”
鹊伏一愣,竟破天荒地有点腼腆,低头讷讷,“离国为重,现在哪有工夫理会那种小事?”
“这和大王的英明和智慧无关,只是我和大王之间的私怨罢了。等你将来遇见自己中意的人,你就明白了。”
没有人,会放过害死自己心上人的凶手。
不管那个凶手出于何种目的,甚至给了他整个天下。
这种仇恨,永远不会消失。
余浪对这种仇恨知之甚深,每日每夜,这仇恨宛如一条沾着毒液的锁链,捆得他无法喘息。
他恨,那个毁了烈儿的人。
那个,伤害了烈儿的人。
他恨,那个碎了烈儿的心后,又俘获烈儿,将烈儿作成药引去毒害鸣王的人。
那个无情冷血的人,就是他自己。
引发鸣王身上的毒性,面对西雷王的震怒,烈儿应该已经死了吧。假如没有被西雷王或者萧家人立即杀死,以余浪对烈儿的了解,那个小人儿,不会在如此巨大的自责下苟活。
余浪可以想象他死前的痛心和绝望,也许刀刃还未加身,他已经被痛心和绝望夺去了性命。
他毁了烈儿。
他痛恨那个毁了烈儿的自己。
这辈子,恨不得把那个残忍的自己,剥皮抽筋。
如果这种失去爱人的恨,能深到连自己都尚且不放过自己。
那么作为大王的若言,又怎么会,放过他余浪呢?
就算把天下给了大王,大王还是不会原谅他的。
这一点,余浪很明白。
鹊伏保持着跪侍的恭敬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余浪。
余浪宛如天神恩赐的完美脸庞上波澜不兴,即使在谈及自己的生死时,也还是那么从容不迫,但鹊伏凭借自己在余浪身边多年养成的灵异直觉,感到余浪正在承受着永远不会说出来的痛苦。
苍天太不公平。
他的公子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忠诚,最值得幸福的人。
命运却总是对他刻薄到极点。
鹊伏隐隐觉得,公子这次坚持亲自向大王复命而不肯逃生,除了上面说的原因外,还有另一点没有说出口——他已经生了厌世之心。
自从安排了让烈儿去作为诱发鸣王身上毒性的药引后,他常常看见公子这种眼神。
就像,只等待着如释重负的一天了。
振兴离国就是这宽阔肩膀上唯一的重担,如今,只要毁去安神石,确定鸣王必死,离国会得到统一天下的最好机会,公子的内心,是不是就不再有牵挂了呢?
尽管确实如此认为。
尽管有千言万语的劝告想说出来。
但鹊伏一个字也没说。
没有人可以改变余浪公子的决定,从来没有。他就像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指向哪里,哪里就只能断裂。毫无商量的余地。
如果这把宝剑指向他自己,结果也只能如此。
鹊伏叹了一声,低声问:“请问公子,那安神石要如何处置呢?藏在王宫里太不安全,公子去见大王后,也许大王会下令搜查王宫。属下是否要把他带出王宫?”
“你以为这种时候,还有人有机会把安神石带出王宫吗?他们正指望着你这样做呢。”
“他们?”
“大王,还有妙光。”
“那也是。妙光公主一向是大王的心腹,说不定受了大王的命令,早就在暗中监视公子和公子的手下。属下最近几天,常常见到她在这附近出现。”
余浪笑道:“这你就错了。在阿曼江一役中放走鸣王,妙光早就和大王生了嫌隙,自从知道鸣王中毒,她恐怕就在琢磨怎么帮鸣王找安神石了,竟然还借着大王的准许,频频和媚姬那个属于容恬的女人来往,就不怕人看出来她的心思吗?”
鹊伏冷冷道:“女人就是无用,为了一个远在千里的男人,连国家和自己的亲大哥都想舍弃了。难道大王就没有察觉?”
余浪忽然叹了一口气。
鹊伏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公子会出现这种表情。
“她是我的小堂妹,先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从小就对她异常疼爱,我们这些族中当哥哥的,有好处的,好玩的,都让着她,唯恐她有一点不高兴。如今,我真的不希望出现你死我活的一幕。所以她在我的住处偷偷搜寻安神石,我没有当场揭穿。大王应该早对她生了疑心,不过既然他还没有做下不能容忍的事,就姑且放过吧。”
鹊伏欲言又止。
余浪说:“还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他的语调亲切可亲,却充满了一种慨然诀别的味道,让鹊伏心头一酸,赶紧忍住了。
鹊伏摇了摇头,黯然道:“属下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不问也罢。不过安神石既然不可能带出王宫,那要怎么办呢?这是块石头,烧又烧不烂,埋起来还是有被挖出来的危险。万一最终被大王找到,公子的牺牲就白费了。”
余浪现在早就想好了,毫不吃踯躅地吩咐,“你把安神石取来。”
鹊伏其实早就把安神石带入了王宫,藏在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地方,闻言赶紧去哪个地方,把安神石取了拿到密室。
为了避免有人跟踪,来去途中他用了好几种潜入敌国时学会的手法甩开监视者。
离国王宫规模庞大,游廊小径很多,监视者又担心被发现,以鹊伏的本领,要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确实不难。
“公子,安神石取来了。”
余浪吧安神石拿在手上,轻轻掂了掂。
手掌大的一块石头,不轻不重,看起来也不怎么起眼,谁能想到它对离国的未来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呢?谁又能想到,他余浪的性命也和它的存在挂上关系?
他不禁想到了那个奇异的夜晚。
他静夜吹箫,被西雷鸣王邀请上大船,就此骗走安神石,送出沉玉箫,奠定鸣王和自己的死亡。
如果鸣王可以如愿从摇曳夫人处讨来文兰,这个计划就成功了,最催人心肺的一幕就不能出现。
但很可惜,鸣王竟没能顺利接触到文兰,余浪真不明白,摇曳夫人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对于自己独子的要求不屑一顾,吝惜得连一株自己种植的文兰都不肯给。虽然这种吝惜,让鸣王逃过一劫。
如果不是这样……
烈儿,本不该在这个计划之内。
“公子?”
鹊伏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余浪。
余浪自嘲地一笑。
看来亲自去击碎大王的美梦这件事,还有会对自己造成一点压力的,否则,自己也不会在动身的前一刻思潮起伏,再三想到那个自己已经没资格再想起的人。
“石头不能烧,但可以磨。”余浪把安神石交给鹊伏,“取磨板来,把它磨成石粉,洒在当风的地方。风一吹,再没有人可以找到安神石。”
◇
“大王驾到!”
若言跨入殿门,正等得无聊的妙光赶紧站起来,喜滋滋地迎接若言,一边挽着若言强健有力的右臂,一边笑问:“媚姬终于抵挡不住王兄的魅力,答应嫁给王兄了吗?恭喜王兄。”
若言问:“谁告诉你她答应本王了?”
“王兄自己脸上就写着呀,”妙光调皮地歪过头,打量着若言五官深刻的脸,“王兄踏进殿门的时候,带着一股久别的畅快呢,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喜事。而王兄又是从精粹宫那边过来,如果不是媚姬的答复,还会是什么呢?”
若言笑道:“你猜对了一半。”
“怎么?只有一半?”
“确实是媚姬的答复让本王心情愉快得不得了,不过,这个愉快,和媚姬是否答应嫁给本王没有任何关系。你猜猜是怎么回事?”
妙光想了片刻,想不出个结果。
摇了摇头,疑惑地等着若言给出答案。
若言呵呵一笑,“你不是最聪明的妙光公主吗,竟然也有猜不到的时候?”伸出一指,在妙光的小鼻子上轻轻一点。
又反指为夹,疼爱地捏了嫩得出水的脸颊一把。
这是他小时候和妙光玩闹时常做的动作,长大后登基为王,威严日增,这一类亲昵的举动越来越少了。
现在忽然出现,足以说明他的心情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妙光更加大惑不解,尾随着若言进去殿内,看见若言坐下,喝命侍从斟酒,很有庆祝一番的意思,挨过去拽着若言的衣袖不依道:“王兄,你告诉人家呀!”
“告诉你什么?”
“王兄到底遇上了什么喜事?”
“喜事就是喜事,何必细问?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忙去吗?怎么又溜到我这里来了?”
妙光忙道:“那点小事早就办完了,人家关心王兄的婚事嘛,所以赶紧回来探消息。王兄,不要扯开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和媚姬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她的答复会让你这么高兴?”
侍从跪着送上纯金嵌宝石的酒器,为若言满斟了一杯。
若言拿起酒杯,饮尽了一杯,命人再斟。
妙光纤纤玉手伸过来,按在酒杯上,瞪着那侍从,气呼呼道:“不许斟。”
转过头,抿唇对若言嘻嘻一笑,“王兄解了谜底,妙光就充当小宫女,亲自为王兄斟酒,斟到王兄满意为止,好不好?
余浪所料不差。
自从阿曼江一战中妙光放手凤鸣后,若言对这个亲妹妹的信任已经发生些微动摇。
作为亲哥哥,他对妙光的疼爱之心目前还未减少,并且也名言已经原谅妙光在那一次事件中作出的背叛行为。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若言从此之后会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地信任眼前这个可爱调皮的妹妹。
手足之间发生令人发指的惨事,在各国王族中屡见不鲜。
若言不愿这种事也发生在他和妙光之间。
他知道妙光曾经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得到凤鸣而谋划,妹妹后来和他的分歧,主要是因为兄妹俩对待凤鸣的手法。
出于对凤鸣的好感,妙光担心他对凤鸣使用强硬手段,而导致凤鸣的极度痛苦,甚至死亡。妙光非常担心事情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
如果若言可以同时得到凤鸣的身心,让凤鸣全心全意归顺自己,那么,这种分歧也就不再存在了。
若言相信,当凤鸣一心一意,高高兴兴地待在自己身边时,妙光会欣然接受这个事实,不再有别的多余想法。
这件事从前办起来难度很大,毕竟凤鸣对他心结很深,要凤鸣重新扭转对他的看法,还要爱上他,他需要一个非常非常完美的,可以对凤鸣充分了解、认识,也让凤鸣了解、认识他的环境。
最好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人,包括容恬、妙光、媚姬、余浪、所有的大臣和侍从、所有的敌人和朋友,打扰的环境。
现在,多谢余浪,多谢沉玉和文兰,多谢拓照族的神秘心毒——一切都将成真!
若言没有为妙光按住酒杯的举动而生气,反而遣退侍从,自己拿起酒壶,往另一个小酒杯里斟了一杯,递给妙光。
“本王遇到喜事,做妹妹的不是该为哥哥高兴吗?来,满饮此杯。”
妙光眸中依旧写着不解。
但若言既是她的亲哥哥,更是离国的大王,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行事一向心狠手辣,刚才借着他心情好,端起妹妹的特殊身份撒娇不许他喝酒,要他说出答案,已经是大着胆子的冒险。
现在他为自己斟了酒,如果不趁机见好就收,乖乖领酒,一味胡闹下去,那可就有点笨了。
“妙光遵命,谨借此酒,为王兄贺喜,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喜事。”妙光饮了,执起酒壶,帮若言也倒上一杯,吐吐小舌头,“好吧,看来王兄这件喜事是非常神秘的了,妙光不再多问。不过,还是心甘情愿当王兄的斟酒小宫女的。王兄请喝。”
“嗯,好乖的斟酒小宫女。”若言放下酒杯,沉吟片刻,淡淡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昨晚做了一场绝好的好梦。”
“哦?好梦已经不得了了,竟然还有绝好的,好梦?”
“不过。好得我恨不得现在就天黑,我好上床睡觉,再继续昨夜的好梦。可恨的是,太阳走得实在太慢了,好像一辈子也不会下山。”
妙光簌地掩着嘴儿笑,“我说王兄啊,你可是离国最英明的大王,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犯糊涂呢?要睡觉的话,不需要等到天黑啊,难道还有谁敢规定王兄你白天不许睡觉吗?要是因为艳阳高照,殿里太亮,要侍从们放下厚毯子遮住光不就行了。怕只怕时间太早,王兄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过那是王兄自己想不想睡的问题了。其实嘛,都是王兄做主的。”
“本王睡不着倒没什么,宫里入睡的药方多的是,随便服一剂就完事,可是就算我睡了,他……”说到这里,若言脸色骤然一变。
不知想到什么,眼中猛地爆出慑人精光。
沉声问妙光,“你刚刚说了什么?重复一遍。”
妙光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竟让若言露出这种严肃的神情,心怦怦乱跳,勉强挤出笑道:“我没说什么呀?不就是给王兄出出主意,想睡觉的话,用毯子挡着光……”
“不是这个,还有别的。”
妙光完全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被若言的目光盯着,背脊不禁一阵发寒,深悔今天太鲁莽,看着王兄心情稍好就忘记了小心谨慎,回忆了刚才说过的每字每句,又自认为没说太糟糕的话,蹙着眉问:“实在没说什么呀。王兄到底指的是哪一句?”
若言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所有的事,都是王兄做主。是不是?”
妙光奇怪地问:“刚才我是说了这么一句。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对极了。”若言仿佛抓到了开启他所期盼的美梦的珍贵钥匙,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所有的事,都是本王做主。确实如此。”
似乎没必要再老老实实等待天黑,等待另一个人酣然入梦。
真心话大冒险中,凤鸣迫于发下的毒誓,不得不把关于这种诡异心毒的事说了很多给若言听。
其中一件,就是心毒发作过程中,有决定权的人不是凤鸣。
那么谁有决定权呢?
如果梦里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没有决定权,说明了什么?决定权很可能在另外一个人手上。
也就是若言手上。
昨晚的梦里,到底是谁进入了谁的梦呢?
梦中的一切布置都和若言的寝宫无异,若言不禁怀疑,是凤鸣进入了自己的梦,或者说:凤鸣受到了若言强烈的思念和占有欲的感召,不得不进去了若言的梦境,和若言在梦里相遇。
这就是一种决定权吗?
也许妙光说的对。
对于这一切,若言掌握着决定权。
若言越想越兴奋。
可惜今天一大早就被该死的侍从莽莽撞撞地吵醒,打断了他和凤鸣的游戏,否则他可以从凤鸣那里问出更多的答案。
不过,推想到的这些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这些推论是正确的,他就是在梦境中握有决定权的一方,这样说,自己是否有召唤凤鸣入梦的权力呢?
中毒的凤鸣,是否就成为了他某一种形式的俘虏?
真的吗?
只要她想见到凤鸣,不管凤鸣在千里外正在做什么,即使他正被容恬激烈地疼爱着,也要立即来和自己梦中相见?
这个想法,让若言内心邪恶的兴奋一下子煽动到最高点。
若言霍然站起,扬声道:“来人!”
妙光也忙起来,不知所以地呆看着若言。
侍从小跑着从外面进来,跪下问:“大王有何吩咐?”
“用厚毯把寝宫所有的门和窗户围住,立即把最好的安眠镇定的药剂取来。”
侍从领命。
很快,几十个侍从抬着厚毯进来,快手快脚地遮挡每一扇门,每一个窗户。
原本亮堂堂的寝宫,立即被沉重的黑暗笼罩了。
妙光忍不住问:“王兄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睡觉。”若言一笑,“你先下去吧,等王兄做完了这场美梦,再来陪王兄喝酒。”
虽然语气温和,但却是不容置疑的一道王令。
妙光满腹谜团,却不能抗命,只好向若言行礼退下。
踏出寝宫,身后传来木轴滚动的声音,然后,是咿呀一声。
离王寝宫的殿门,在大白天非常罕见的严严实实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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