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夏晓红、包立民编著、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林纾家书》。

http://s12/mw690/001LHJ22zy73ubx1J5Vcb&690——读《林纾家书》" TITLE="“父母爱子，匪所不至” ——读《林纾家书》" />

林琴南先生的大名，是上大学才知道的。康有为赞为“译才并世属严林”在当时是有公认的。可一位大翻译家，一生翻译各国文学作品180余部，对于外文竟“目不识丁”。这个噱头，足以让人惊叹不已。不识外语，而能翻译，文言水平定是过人的。事实上，林先生是当时有名的作文高手，文思敏捷，助手口译完毕，林先生即能将之组织成文言。

 

带着神往，认真读了遍这位大文豪的教子篇。  

林纾儿女众多，也许是因为林纾将主要的希望寄托在三子林璐以及四子林琮身上，家书收集的主要写给这两个孩子的。

书中收录的给林璐的家书有六十五通。林纾将林璐送到青岛求学，父子不断有书信来往，只言片语间透着老父亲关心儿子学业生活的殷切之情：“须知心一闲散，后此不可收拾” “凡物不可贪，惟学问一道，不厌‘贪’字；凡事不必争，惟学问一道，必要‘争’字。”“尔母亲谕尔，微寒即换呢袍，每日牛乳、牛肉汤万万不可间断。此际春暖不时，不可贪凉，使寒气侵入，生出毛病。亦不可出游，闲时只在操场散步可也。”

对于保重身体，林纾格外操心，甚至担心体育活动过度损害身体：“体操一节，德人尚武精神。跳竿缘撞，汝身体非健，宁可为人笑其无能，不可勉所不能。学问果优，跳竿等事即落人后，无妨也，身体保守为上。”

除了身体，林纾最操心的还是儿子的生活习惯与学业：“夜间切不可外出窃观影戏，影戏不过如此，汝已屡屡看过，千篇一律，数见不鲜。万不能以自己学业抛荒，看此无用之物，并使校长记过，自毁名誉。”“天下学问无烦难做不到者，在留心与不留心，立志与不立志。肯留心，事事都办得到；肯立志，古人都学得到。”“方今舍西学外，万无啖饭之地。汝须极力学德文，潜心算学，以此二事为主要。” “汝平日聪明，一过目辄晓。此不是好处，是汝之弊端。学问之道，无过一‘熟’字，孰能生巧。若自以为是，不肯留心，亦万不能久久把持得住，记忆得清。”

老骥伏枥的林纾，在晚年依然扬鞭奋蹄，只盼儿子能学有所成：“余老矣，蒙天之庇，精神尚好，尚能为汝兄弟效力。”读到此，突然有点心酸。

林璐并没有如林纾期望的那样，仍是看戏，娶小妾，赌钱，优哉游哉地过着“学二代”的舒服日子。林纾越来越失望，以至于彻底失望：“吾自今为始，决不骂汝。汝能自悔，吾心甚慰。”“年齿长大，学问无成，妻子饥寒，如何照管？不趁尔父在日，勉力学问，则后顾正有不堪言者。”

父母对子女的感情，即便嘴上说彻底的失望，心里依然是存着希望的种子的。“吾老矣，一切看破，惟教子之心甚热如火。汝累累不听吾言，而吾心亦未尝一刻灰冷。可见父母爱子，匪所不至。”看到这样的话，无论为父母者，还是为子女者，都不能不生出深深的感动。

作为对林璐失望的弥补，林纾把教子的精力转到林琮身上。“余老矣，若兄又不解事，懒而乖忤，似朽木难雕。余所盼望者，惟汝及八弟、九弟。”“天下人都不足恃，即堂兄弟亦各自为之心。男子万无恃人之理。”这是林纾自强人生的总结，更是林纾对子女的殷切期待。

林琮颇有乃父作文章的天赋，林纾非常欣慰，希望能继承自己的文章事业。因此教子的内容也是围绕读书作文展开。“凡作文，不可一下笔即思向要好边着想。一思要好，即把文理抛却，满怀参以人欲，哪能将文章咬出浆汁？汝惮于读古文，知用字造句，不知行气，故文字不能过七百字，由不读之病。此后每日宜读《过秦论》三篇。”“力学是苦事，然如四更起早，犯黑而行，渐渐向明；好游是乐事，然如傍晚出户，趁凉而行，渐渐向黑。”

书中还收录了十三篇林纾为林琮批改的古文习作，编辑精心地保存了批改的痕迹，从中可以窥见林纾作文水平之高，以及拳拳爱子之心。

对林琮的教育一如既往，林纾仍然强调做人，人品为学品之本，而人品的落实当注意细节，注意习惯的养成：“当力除一个懒字。懒之中人，犹猾（虫名）能入虎腹，食虎之肠胃都尽。”“做人须得一个‘勇’字，又须得一个‘忍’字。不勇无以趋事业，不忍无以就事业。”

林纾直到古稀之年，仍笔耕不辍，写文作画，养家教子。一面出于家计所迫，另一面也是希望为子女的成才多贡献一些力量。在给林琮的信众，林纾有时也流露出一些教子不成的凄凉心境：“为年二十有一（指林璐），全不省人间艰苦、男子正业。其父年近七十，家事危如朝露，乃歌舞漏舟之中，下愚蠢才，直无可教训。”

 

                                                                                 林纾画作

林琮虽然不负父望，但天不假年，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林纾苦心教子，训子书上百通，可收效甚微。

直到临终，饮食不进、言语不清的林纾仍惦记着自己古文事业的后继者，用食指在林琮手上写下了绝笔：“古文万无灭亡之理，其勿怠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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