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我的小说《那年夏天以後》之一 ----收录在《梦着醒着》印刻出版
(2013-03-22 10:09:11)人生有明顯的分界嗎?像是電影一樣,我們清楚知道故事從哪裡開始?又是到哪結束,或者不是結束,至少是告一段落。
那時候我們以為是人生帶引著我們往下走,冥冥中有一股不得不的強大力量,後來才發現其實還是有選擇的,只是當時不知道,也許因為太年輕,也許因為被時間推擁著,什麼都來不及想,就已經一路往下走,愈走愈遠,甚至沒時間回頭看。
那年夏天,溫度最高的那個月,我們被莫名的焦躁籠罩,覺得有些事似乎再不做就來不及了,至於那些來不及做的究竟是什麼事,其實我們根本不知道。夜裡,我們不想睡,天亮,又睜大一雙眼,不但身體得不到足夠的休息,靈魂更是,二十四小時不停奔跑,疲憊中有著難以言喻的亢奮。
有一天夜裡,到現在我也只能記得那天夜裡的部分,那天的下午到晚上之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我完全想不起來,只記得夜裡,天黑的那麼徹底,氣溫高的不得了,雲層壓的很低,天上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我們開車從陽明山往金山走。在我回想起這件事時,發現我生命中每一個我愛過或愛過我的男人,都曾經和我一起走過這條路,清晨、夜裡、黃昏,不同的時間,不同的男人。但是,那天不一樣,車子每往前奔馳一公尺,車後的道路彷彿就消失了一公尺,我們必須不斷向前追趕,才能趕在道路消失前攀附住前方的路,似乎不這樣奔跑,就會掉下去,掉下懸崖。
天濛濛亮時,我們來到金山,那時我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影響我們往後人生的事件,一整個夏天我焦躁難安,以為自己背負著當時已意識到錯誤的一段愛情,想要掙脫,又不知該以什麼樣的姿態走開。但,我錯了,有些昆蟲可以預知接下來的命運變化,像是即將下大雨之類的,也許那時我的焦躁,不是為了正要結束的愛情,而是即將展開的紛亂。
坐在車子裡,我的角度無法從照後鏡中看見自己的臉,我猜想妝已經掉的差不多了,不禁後悔剛才吃完晚餐時應該補妝的,我抽出一張紙巾按了按臉上的油光,並且不切實際的希望糊了的眼影讓我雙眼看起來迷離,而不是狼狽。
「好餓。」我說,我是真的很餓,但其實只想喝咖啡。
「這麼早,芳鄰還沒開。」光亞說。
那是芳鄰還沒從台北消失的年代。
「可以喝豆漿。」我知道自己這樣說是故意的,其實我們全都依賴咖啡,一天也少不了,可是因為自己有一點煩躁,所以也不想提出順了別人心意的建議。
「新生南路有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店。」小晏的話音未落,我的眼前已經不爭氣的出現熱咖啡的氤氳,還有烤的微焦的吐司和煎成半熟的荷包蛋。
光亞的眉頭皺了一下,很短暫的一下,我突然想起他和小晏都是新生南路旁那所大學畢業的,是我敏感嗎?對於光亞突然顯出的陌生與距離,那間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店對他而言有特別的意義?是特別的人在那裡?還是特別的事在那裡發生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