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海边的旅店，两层楼Ｌ型的小屋，走廊一侧面海，另一侧是房间，小小的

咖啡厅从旅店延伸进海的上方，旅店的房间简单而干净，整个下午坐在走廊面海

的椅子上看书，突然意识到其实从出发开始，就一直在想你。

　我其实很习惯一个人旅行，不习惯的是这一回竟然如此想你，原来我已不习惯

你不在身边。

　习惯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以前听张艾嘉唱：对你，不知道是已经习惯还是爱，

当时，在我心里爱的份量比习惯重的多，觉得如果是因为习惯了，而弄不清是不

是爱，未免悲哀，年龄渐长才知道习惯的力量。

　晚饭后，小岛上缺乏夜生活，隔壁房间的年轻人占据了走廊，喝着从超市买来

的啤酒，我猜测着他们的年纪，在心中估算自己比他们老多少，其实即使是更年

轻的时候，我也不擅长和人相处，所以才可以习惯一个人旅行吧。走廊外的海面

极黑，一点光都没有，我想起成都市区被灯光装饰的璀璨辉煌的府南河，跨河的

廊桥总是吸引我的目光，我原是喜欢灯的，也因此为香港维多利亚港而着迷，可

是现在我却宁愿黑暗，在黑暗中掩藏自己的不安。

　这就是我来到这座小岛的原因，在一座极小的岛上，有一个极小的国度，我是

不是可以看得比较清楚，对于自己的不安。〈诔文〉中记载竺道生的话：「象者，

理之所假，执象则迷理。」惑于象，迷于理，去成心谈何容易，而我走了一半的

人生究竟看清了什么？看错了什么？

　白天，我徒步在岛上旅行，天气极热，阳光强烈，没多久就汗流浃背，走了半

个多小时，经过一家超市，我进去买了一罐冰可乐，大口灌下的剎那，心中涌起

一种熟悉的感觉，我又喝了一口，冰凉刺激的口感让我忍不住皱眉，是了，我想

起来，前年夏天我们去桂林，也是这样的炎热，阳光多到要漏出来了似的，那片

刻间桂林的记忆壅塞在海岸边，耸立的石灰岩错落在花椰菜般的无人小岛间，让

我觉得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