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黎的温暖

吴泽民

    安黎与我同乡、前同事，年长我两岁。

    安黎是名人。人习惯跟名人攀亲带故，无非是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价，我也有此之嫌。不过，我和安黎确实是同乡，不仅同为耀州人，还是我从湖北到陕西第一个落脚地道东村同一乡镇，和他的故乡麻子村相距十二华里，从农村广播中常听到稠桑公社麻子村大队的新闻，记住了麻子村这个奇特的名字。说是前同事，是因他曾在耀县文化馆做短暂停留，我是乡文化专干，开会时常见面，也有了交集。

    从知道安黎的名字算起，亦师亦友了三十余载。盘点和他的交往，概括两个字：温暖。这大抵与他的家庭出身和年少时遭受不公平的待遇有关吧。安黎年少家贫少友，成年却交友宽泛，形形色色，各行各业有之，且不论地位、出身、职业、学识、贫穷或富裕，也不论年龄，性别，只要和他见过一面都想和他交朋友，而且还是朋友的中转站，最后大多数人都成了好朋友。这其中不乏靓丽的女粉丝、崇拜者、甚至追求者，但从未有绯闻传出，不得不佩服他的自律和定力。这与人们对文艺圈子稍有点名气就闹绯闻、甚至为了曝光率制造绯闻的认知大相径庭。有人说安黎是文艺圈子的清道夫，他反驳说自己是文学圈子之外的，还强调自己是文学个体户，独来独往。贾平凹说他是一头高原长啸的狼，说他写的文章暴露了风流才情，他自喻自己是黄土地里的耕牛，默默的反刍着自己的收获。这沉甸甸的收获的确暴露了他的才情，但不风流，连一点韵事都没有，以至于初见的人，上下打量着不相信他是一位著名的作家。他也呵呵一笑，说自己就一文学民工是非著名作家。这当然是自嘲。一个出版了三部长篇小说、八部散文集，中外公开发表了七八百万字文字获奖无数的作家，与那些喜欢在人们面前装腔作势在媒体面前故弄玄虚自诩文化大师的名人相比，他算不上著名。正如青年文学评论家王鹏程所言，安黎不是大师，而是大家。“大师”与“大家”，一字之别，谬之千里，也妙在其中。不知从何时起，文艺圈子冒出许多杂七杂八的吓人头衔，文学圈子也热衷效之，介绍一个作家先说了一长串与文学无关的头衔，说作品一言代之，却掌声雷动。但无论如何，那一连串的头衔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更无温暖而言，毫无生命力。

 耀州先贤柳公权有言在先：心正则字正。安黎的文字是有温度的。他早期的文章遣词造句十分讲究，对现实不失尖锐犀利的批判，有鲁迅的遗风；中期作品过多的是反思、自省、怀念以及对现实底层的体恤、悲悯；现期的作品有古代先贤的从容不迫、大度释怀，富有哲理的思辨。读他的文字，如沐春风，如蒸桑拿，具有大汗淋漓豁然开朗教科书式的收获，使人感到字字珠玑，每句话都翻滚着惊人醒世的温度，大呼过瘾，相比那些描摹花花草草自艾自怨的文字，胸襟与格局，天壤之别。出了名的安黎应邀为人作序，喜欢用其人其文这个词。其实，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恰如其分。他将把控文字的温度，化作做人的质朴，温暖着身边每个人。凡是与安黎接触过的人，都为他的大爱精神所感感染。他的收入并不高，却资助了五名贫困学生；他是婚姻的守护者，不但守护了自己的婚姻，还苦口婆心地拯救了几桩即将破散的家庭；他是一名天使，自散文集《那些家长们》出版后，收到许多家长的电话私信，委托他对孩子面对面的安慰、辅导，心灵的疏导，一周达三次之多；他当过中学语文老师，又做了三十多年的专业文学编辑，从事与人为师的工作四十多年，目睹了现在应试教育把学生作文带入死胡同的现状，他又计划选编一套学生作文教辅……。

    安黎的温暖，是他放下身段真诚真心融入生活；他的写作，不是一个作家肤浅的生活体验，是匍匐大地，感受地脉温度，也不是抓把月亮看故乡，是透过斑驳的月光看光影背后的世间百态。正因如此，他才创造了低调生活之上的高贵而独特的文体——独一无二的“安黎体”。

他的作品是伟大的，也是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