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已满足不了虚荣/吴泽民

   余人愚钝，四十多岁了才出了部长篇，还是处女作，自以为荣，沾沾自喜。作家这个称谓对于我，也迟到了二十多年。那时的文学，是何等的狂热，只因我的一篇短文变为铅字发在市级内部的刊物上，我就被冠于“作家”的头衔，走在校园里，仍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收到过不少未署名的求爱信。老师对我的偏科，也就听之任之，还说“这娃以后肯定要吃文字饭。”

   我的班主任已经故去，我的同学也都成家立业。在政界的也是科级局长，在金融系统的也是科长主任之类的了，过去的同事也随着我的“入海” 而疏远了，陌生了。皆因我没当更高一级的官，也没成千万资产的富翁。

   或许是我的愚钝造就了我的执著。我又敲起了键盘，垛码了几十万字，算是一部小说吧。出版社发行科的人告诉我，投放市场反映还不错，要做好加印的准备，我更是沾沾自喜。

   写书出书，本应是自己的事。或许我的修养还很肤浅，总觉得同学故交都知道自己喜欢摆弄文字，今终有专著出版，虽然处女的时间长了一些，应该和他们共同分享我的快乐。于是，给同学故交送书也就成了我心中不快的痛。

   倒不是我心痛一本书这几十块钱，而是在政府衙门上下爬楼梯的艰辛和找不见人的窘迫。十几年前，我也是这栋大楼的常客。十几年后，我因送书第一次再爬此楼，现已是物是人非，熟悉的面孔也没几个。我要找的人基本都是公鸡头上的疙瘩——大小都是个官。是官一般都是一人一个单间，敲门无应声。又拐弯抹角找电话，电话通了，我报上名号，对方想了半天才说：“哦，是你呀。我都当你失踪了，有啥事？”我怯怯地说明意思，想听到对方恭贺的声音。谁知他冷冷地说：“现在还有谁看小说。我现在有事，等有时间了我和你联系。”说完就挂了电话。我听完很悲哀，人家领导忙，咱能理解，但我分明听到搓麻将的声音。我再一看表，正是下午三点一刻。

我悻悻地回到家，躺在床上，后悔自己的低贱，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给他们送书，只因他是个“官” 吗？也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想获得一下廉价的赞扬吗？为什么没有想到还在农村劳作或在工地上打工的那帮同学？或许他们正需要这种精神食粮，他们才会与我分享快乐。

于是，我想到在书店或卖场花钱买我书的读者和所有读过我书的人，你们是值得我尊敬的，惦念的人。同时，我也想到，在炎炎烈日下，白发苍苍的签字售书的老作者，也是值得我尊敬的人，学习的人。

文学，已满足不了虚荣，也愉悦不了别人，那就愉悦自己吧。

                                             09/19

[我的朋友们别误会，非我感叹送书，只是对象送错了。像这些人不值得我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