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02 | ■范疇／

一台風雨中行駛在崎嶇山路上的拼裝超級大巴，窗外風雨交加，視線不足20米，每30米就有一個彎道，車子負載過重，底盤不時擦撞路面突出物，減震彈簧已經超負荷，引擎過熱，速度表失靈，而油表顯示，油箱中存油不足20%，GPS導航儀顯示，下一站還在百公里之外。

這輛拼裝的中國超級大巴，體積為正常巴士的10倍，引擎可達100 0馬力，載客500人，車身外部漆有「超級大巴崛起試航」字樣，只有一名駕駛者。車上許多人有若干駕車經驗，也都想幫忙，卻幫不上忙，因為大巴是由駕駛者一手拼裝完成，操控系統複雜，儀錶板上充滿了各式各樣的開關及按鈕，除了駕駛者本人，誰也不知道這些開關及按鈕的奧秘。

超級大巴上的工作人員不少，面對著數百名焦躁不安的乘客，有些送茶倒水，有些忙著拉上窗簾，窗簾的內側都繪著寧靜山水。還有一些胸前掛著「管理」牌子的人員，逐一向乘客收取車資，遇上發牢騷的乘客，他們就喚來茶水員添茶水，但若遇上拒付車資或堅持退票的搗亂分子，他們也很果決，直接低聲喝止或乾脆捂其嘴，以免打擾其他乘客情緒。

駕駛者精幹專注，臉上刻著風霜，他經過老輩駕駛員的教誨，知道每一個動作都錯不得，全車乘客是否能安全抵達下一站，全在自己雙手雙腳的靈活運用上。發車前，他就在車廂內掛起標語：風雨同車，共體時艱；旅途走到一半，他體察到乘客的焦慮和怒氣，於是在車廂跑馬燈上打出事前老早準備好的提醒：敬告乘客，大海航行靠舵手，風雨行車靠駕駛；本超級巴士之複雜度，非任何乘客所能理解，信任駕駛是貴乘客唯一出路。

有些，開始賣餅乾；有些，和工作人員勾結，茶水開始收錢；有些，向工作人員租用「管理」胸牌，擋住廁所門口，付費才開門；有些，設下牌局；有些，開始偷拆車廂內的小設施，塞進自己的行李，而工作人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也都忙於自己的勾當。整輛超級大巴，此時變成原始人性的動物園，性格孱弱的乘客則畏縮捲曲在椅角，偶有正義乘客發出怒吼，也因最終無趣而消音。

駕駛員只能歎口氣，雙手雙腳更快速的操弄著開關、按鈕，他知道，大巴不翻車，才是終極責任。

大巴在油料將盡的一刻，來到一座加油站。數百名乘客疲憊惺忪的步出巴士。強者打量周遭，看看有什麼補充物資，可以讓他在下一段路程中更強；弱者看著強者身上穿著自己輸掉的外套，憂慮將如何度過下一段旅程；其中機靈者，則乘機向陌生路人兜售偷拆下來的零碎。

超級巴士經過這番折騰，車體機械及電路已達到臨界點，絕非補充油料就能應付。就在駕駛員茫然苦思下一步對策之時，乘客中一名五歲孩童走來，輕觸駕駛員的衣角，怯生生地問出一句話：叔叔，你能教我開車嗎？

駕駛員苦笑。然後他仰天長嘯，超級大巴該出發了！

（作者為戰略顧問公司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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