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验的性质

什么是经验呢？杜威指出“经验包含一个主动的因素和一个被动的因素”。主动方面，经验就是尝试或者是实验；被动方面经验就是承受结果，我们对事物有所作为，事物对我们也有所影响。从这里可以得出杜威所指的经验是实验和能力或教训。但不是所有的活动都能产生经验，“当一个活动继续深入到承受的结果，当行动所造成的变化回过来反映在我们自身所发生的变化中时，这样的变动就具有意义，我们就学到了一点东西。”比如一个孩子把手指伸进火焰，这还不是经验；当这个行动和他遭受的疼痛联系起来的时候，才是经验。也就是说如果他不能认识到疼痛是由于手指伸进火焰所造成的，那他的就没有得到经验。

盲目的和任性的冲动做事，没有生长的积累，也不能产生经验。有了生长的积累，经验才具有生命力。我们碰到很多使人感到快乐和痛苦的事情，但是并没有和我们自己过去的活动联系起来，又无展望，也不能称之为经验。常言道：“从经验中学习”，就是在我们对事物有所作为和我们所享的快乐或所受的痛苦这一结果之间，建立前前后后的联结。也就是说：当人认识到各种活动间的相互关系和连续性时，才能获得了经验意义上的增长。

杜威从以上的论述得出了两个与教育相关的结论：“（1）经验本来就是一种主动而又被动的事情；它本来就不是认识的事情。（2）估量一个经验的价值的标准在于能否认识经验所引起的种种关系或连续性。”他批判了学校教育把“心智或意识，和活动的身体器官隔离开来。” 认为心智或意识是纯粹理智的和认识的因素；活动的身体器官是一个不相关的、起干扰作用的物质因素。活动和使我们认识经验意义的承受活动结果的紧密结合被破坏了；结果我们有了两个断片：一方面是单纯的身体活动，另一方面是靠“精神”活动直接领会的意义。我们现在的教育也还是身体活动与“精神”活动的分离，而且我们主要进行的是“精神”活动。

杜威再接着分析了这种身心二元论产生的不良后果有三：“（1）身体活动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一种干扰。身体活动被认为和精神活动毫无关系，他使人分心，是应该和它斗争的坏事。”教师的主要是管好学生的身体活动，上课认真听讲，使学生不要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学校教育“不是教育儿童负责有意义地、雅致地使用他们的体力，而是教育他们克尽不发泄体力的义务。”（2）造成学校教育身心分离的现象。是一种机械的身体训练，把感官看作为知识的入口的管道，学习外部的知识，同样通过感官知识从大脑带回到外部的行动的中。反复地以同样方式使用肌肉，会使肌肉产生自发重复的倾向。（3）在智力活动方面，“心”和直接的作业隔离，强调事物而不顾事物间的关系或联结。把知觉甚至观念和判断分离，认为判断在知觉之后，以便对所知觉的事物进行比较。大脑离开事物之间的关系,就能理解事物；离开前后事物的联结,就能形成事物的观念。于是，要求判断或思维来把零碎的“知识”合并起来，明白零碎知识的相似之处或因果联系。

二、经验中的反思

   杜威指出：“所谓思维或反思，就是识别我们所尝试的事和所发生的结果之间的关系。”经验有“试验”的一面，试验就有失败，我们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有些试验在失败中会偶然的走向成功，这种成功没有发现失败与成功之间的相联系的详细情形。这种试验没有反思的因素存在。假如我们在实验中能“把原因和结果、活动和结果结合起来。我们洞察力的扩充，使我们对将来的预见更加准确，更加全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活动和所发生的结果之间的详细关联时，试验性的经验所包含的思维就显露出来，随着经验在数量上增加，经验的价值也成比较地提高。”就有了思维的因素，我们才会得到经验。所以杜威称：“我们可以称这种经验为反省的经验。” 什么是思维呢？杜威指出：“思维就是有意识地努力去发现我们所做的事和所造成的结果之间的特定的联结，使两者连接起来。”

   也就是说“思维就是把我们经验中的智慧的要素明显地表现出来。它使我们有可能行动有目标。它是我们所以有各种目的的条件。”杜威批评了任性的行为与墨守成规的行为都不属于经验的行为。任性的行为实际上就是说：“我在这顷刻之间，碰巧喜欢东西怎样，它们就得怎样。”墨守成规的行为实际上就是说：“任何事情过去怎样，就让他们怎样。”这两种行为，对目前行动所产生的未来的结果都不负责任。而反思就是承担这种责任。

   任何思维过程的出发点都是正在进行中的事情，这种事情，是不完全的，或是未完成的。它的意义，全在于它将会是什么结果，怎样产生这种结果。“考虑所发生的事情对可能产生、但尚未发生的事情的关系，这就是思考。”

  “反思也指对事件结局的关切，把他们自己的命运和整个事件进程的结果富有同情地、戏剧性地看作一件事。”由于自身其中，我们的思维就会的所偏袒，发生偏私，而要有正确的思维我们必须“使自己置身于所观察的资料之外”。而要做到这一点却存在着几乎不可克服的困难。所以我们“只有逐步地、通过社会同情心的发展拓宽我们的眼界，思维的发展才能包括我们直接兴趣以外的事，这个事实，对教育具有巨大的意义。”

“思维乃是一个探究的过程，一个观察事物的过程和一个调查研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结果总是次要的，它是探究行动的手段。探究就是要探索不在手边的东西。我们有时说起“独创性的科学研究”，似乎这是科学家的特权，或者至少也是研究生的特权。但是一切思维都是科研，一切研究即使在旁人看来，已经知道他在寻求什么，但对从事研究的人来说都是独创性的。

一切思维又包含着冒险。因为“事物的确定性，不能在事前担保。研究未知的事物具有冒险的性质，我们不能预先肯定。因此，思维的结论在事实证明以前，多少是属于试验性的，或是假设性的。事实上，他们武断地说这种理论是最后的结论，是没有根据的，也是没有结果的。” 而“所谓试验性的，意思就是暂时尝试摸索解决的方法。”思维虽然有冒险性，但“如果人们认识到他们能为了探究的目的利用怀疑，构成假设，进行试验性的探索，指导行动，这种试验的探索能证实这个起主导作用的假设，推翻这个假设或修改这个假设，科学的发明和发现就开始有了系统的进步。”科学发明和发现就是从冒险开始的。

最后，杜威把反思的经验概括为五个特征：（1）困惑、迷乱、怀疑，因为我们处在一个不完全的情境中，这种情境的全部性质尚未决定；（2）推测预料——对已知的要素进行试验性的解释，认为这些要素会产生某种结果；（3）审慎调查（考察、审查、探究、分析）一切可以考虑到的事情，解释和阐明手头的问题；（4）详细阐发试验性的假设，使假设更加精确，更加一致，因为与范围较广的事实相符；（5）把所规划的假设作为行动的计划，应用到当前的事态中去，进行一些外部的行动，造成预期的结果，从而检验假设。

“我们从来没有完全超出尝试错误的情境。……既然我们的思维决不能考虑到一切联系，所以它就决不能完全准确地包括一切结果。但是，如果我们对情境进行审慎、周密的调查，对结果进行有控制的推测，我们就可以把反省的经验和比较粗糙的尝试错误的行动方式区别开来。”

“思维就包含所有以上这些步骤——感觉问题所在，观察各方面的情况，提出假定的结论并进行推理，积极地进行实验的检验。”尽管一切思维的结果都归结为知识，但知识的价值最终在思维中的应用。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向前发展中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展望未来，而回顾过去是为了使我们可靠地、安全地和有成效地去应付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