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来到这个世上的人,都有他自己的童年往事,快乐也好,辛酸也罢,对于他都是心动神移的最深刻的记忆。我的童年,可以说一半是灰色,一半是绿色的。由于生活环境所致,童年生活充满离奇的幻想,梦寐般的景象。那是因为我生在黎明前夕、旭日东升之前,在苏北大平原之边缘,浩荡流淌的古运河之畔,一个男婴在自己的凄厉哭声中来到这个世界。在我们家族中,并不缺少男丁,我的曾祖父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却有十七个曾孙,而我恰恰是这十七个曾孙中最末一个,排行第十七。而更为气人的是,即使是排行第十六位的哥哥,也还比我大十二岁,换句话说,我和我的排行第十六的哥哥是同属相,由此可以不难得出,可想而知我在这个家族的地位了,无足轻重。同时,还有我们同族的十二位仙女般的姐姐,最末位姐姐也比我大六岁。俗话说十位哥哥,九个疼妹妹;十位姐姐,九个打弟弟,我是个没人疼多余的人,就是在这多重的兄哥的阴影里生存。还有那些大哥哥们,又都娶来那么多的嫂嫂们,这些见过人生世面的嫂嫂们,都把我这个超级小叔子,当做猴来耍。他们对我呼风唤雨,指使我做这做那,一刻容不得我闲着,三四十只眼睛,都聚焦在我这个小不点身上,一根草棒掉了,叫我去拾;一粒芝麻粒丢了,也要我去捡起来。
一群嫂子们,坐在树荫下,边做着针线活,嘴也没闲着,东家长西家短,最后总要转移到我身上,她们围绕我身上的生理机构,利用我年幼无知,童言无忌,编出许许多多令人不足挂齿的笑话来,引逗我说出令她们心花怒放的可笑之话。我不知她们为什么对那些挂不上齿的话那么感兴趣,那么热衷。她们一年到头,除了忙季到田里弯腰收拾庄稼,回家做做家务,闲暇时间就是聚到一起,做针线聊天,晚上孤灯单影还是做针线。我就是她们娱乐的最好原材料。
我的同族大哥,一个满脸胡须的人,远看,你就很难分清哪是头哪是下巴,胡须到比头发浓而长,恰如小人书里的张飞一模一样。我很怕他,他却十分喜欢逗我玩,见到我总是笑嘻嘻的弯下腰,张开双臂,要来拥抱我的意思。而我却总要趔趄着身子,惊恐着躲避他。而他总是浓密的胡须颤动着,呵呵笑着,唤着我的乳名:小驴子,来来,大哥抱抱你!疼疼你!我哪能躲过他呢,就很不情愿的被他逮住,大哥双臂狠命勒紧我的腰把我抱起来,接着就是胡乱的摇着大脑袋,用那满是长满浓黑胡须的嘴,在我小小的脸上乱拱,荆棘似的胡须扎得我小脑袋乱晃乱摇躲避着他的亲吻。每每此时,我的同族二哥,一个五大三粗个条的人,就会嘲笑大哥:老大唻!你跟个屁刺小孩玩啥?有那功夫,跟大嫂子亲热亲热不好吗!、、大哥被人戏称毛胡脸子,很能吓唬调皮捣蛋的小孩子。哪家小孩不听话,或哭闹不止,就以“毛胡脸子”来啦!你还敢哭闹!小孩一听,顿时停止哭闹,一下扑到大人怀里,动也不敢动。二哥身高力大,晒场上的石碌磙子,足有五百斤重,二哥只要一弯腰,就用右胳膊窝一夹,就能夹起来,围绕晒场走三圈子。他时常让我立在他的右手掌上,将我举起来,高高举过头顶,然后抛起来,再接住,似玩杂技一样。每每此时,我总吓得魂飞魄散,小脸吓得蜡黄蜡黄。俗话说身大力不亏,二哥的食量惊人,一次二嫂子坐在厨房鏊子前,烙煎饼,二哥坐在旁边,二嫂子烙一张煎饼,他接过来吃一张,一气把十来斤粮食烙的煎饼,吃得干干净净,一张不剩。三哥胆量过人,据说有一次夜里土匪把他家的大黄牛抢走,三哥发觉后,就紧追不舍。土匪走,他也隔着一定距离走;土匪歇下,他也停下来。土匪吃香的喝辣的,他就沿途乞讨度日。他就如此跟土匪周旋数日,一次趁土匪胡吃海喝都醉了,他借着风高月黑,摸进土匪窝里,将大黄牛牵出来,日夜不停赶路,终将大黄牛牵回家来,就此人们称之为“三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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