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分。想念草原，想念外婆。

    从草原到外婆，并不远。

    去年回到老家，见到好久不见的外婆。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陪着外婆聊家常，静静地听她聊。外婆的语调永远是平和的，充满了慈爱的阳光味道，像从心里流过的山泉。

    从伯父家偶尔翻到家谱，上面赫然写着，在春秋战国或者更早，祖先给皇帝养马，养马有功，就赐姓为马。

    心一下子就驰骋到了草丰水美的大草原。很惭愧，到现在就未能了却去草原的心愿，有一年去北疆，汽车驶过一处草原，我们硬是是把导游撇在一边，在蒙古包旁，看天上悠悠的白云，地上悠悠的白羊，当然还有鲜美的现烤羊肉串。回到天池时，我们一行更是策马上天山，就像回到了草原。

    小的时候，听父亲说，兵荒马乱的年代，族祖的一支从山东迁徙至此，历经战火和离乱。家谱上记载，东汉时间，横征当时的南方蛮夷的“伏波大将军”马援，就是我的祖先，他的墓现在远在千里之外的陕西。

    从此，梦里几回金戈铁马。从此，梦里几回草丰水美。

    其实，外婆小时候是水乡长大的美人儿，17岁（？）嫁给我外公，外公那时还只能算是村里的“中产”阶级。记忆中，小时候的外婆非常年轻俊美，我和哥从”患难谕馄偶遥凳峭馄牛涫登橥缸樱比槐饶盖谆挂劝

    5岁多时，我也要上学了，被抱回到父母身边。留在童年印象最深的一幕就是，我和哥站在村头迎接外婆的情景。每次外婆来我们家时，要经过一个叫做舟村的邻村，那是一个曲曲折折的山岗。外婆一般是一大早出发，到邻村时，太阳刚刚出来不久，我们俩眼巴巴地站在村头的田埂上眺望，先是惊呼，看到了沐浴在晨光里的外婆身影，在起伏的山峦间，外婆的身影时隐时现，那是我们目光追逐的焦点，直到一点点地放大，等外婆跨过井斗坝的小桥时，我们俩就欢呼着跑过去，她的跨篮里总有我们最爱吃的东西。

    一般外婆会住上几天，最难过就是告别的时候。我们也是站在村头的田埂上，目送外婆离开。外婆回过头，一遍一遍地挥手，示意我们回去。我们站在那里，看着夕阳余晖中外婆那最熟悉的身影，在山岗见时隐时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隐没时，兄弟俩才涕泪涟涟地回去。

   从小到大，外婆从来没有说过我半句。毕业后，因为父母在城里，我又回到外婆身边。有一次，外婆让我去田里摘油菜（一种能做菜的嫩油菜），结果我跑到舅舅家田里，采了一大筐榨油的本油菜回来。回到家里，外婆笑着连声夸我是个“书呆子”，说我把舅舅家半亩田的油菜头全给掐了，这些油菜将来还怎么能榨油啊。

    外婆没有半点责备我的意思，只是摇着头笑话我这个“书呆子”。

    后来，我不想教书了，想考研究生。外婆知道了，什么也都没说。我知道她心里舍不得。外婆说，每当我周五下班回家时，骑车要经过一个弯折的小巷，她老人家以听见那熟悉的铃声，就知道是我回来了。

    外婆信佛。后来等我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她才告诉我，在这之前，她一直都在每天烧香磕头，求菩萨保佑，千万保佑这外甥别考上什么研究生。外婆最后叹气说：“哎，没想到，这回菩萨也不灵。”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子夜，我想念外婆，想念草原。外婆不是出生于草原，但从外婆到草原，并不远。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从草原到外婆，从大美到大爱，都只能在午夜梦回中体味，无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