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观/念秩序总是处在传统的涌现秩序当中。每个人都被一种他自己并不清晰的观念秩序深深控/制。所以，对于每个中国人而言，我们必须看到先/秦思想的不足，因为每个人都是先/秦思/想的一个涌现函数。

这是思想史的重要任务，也是每个人的观/念课堂。

孟/子说，斋/戒沐浴，然后可以事上/帝。所谓斋/戒/沐/浴，就是个人修/炼。颜/回说，其心三月不违仁。所强调的是个人内心的自我审视。庄/子直接提出了心/斋。所以韩非跟着说，虚/心以为道舍。这一系列的名人名言，意味着先/秦的思想家普遍重视把自己的内/心修炼到完全/净化的水平。荀/子说，虚一而静，谓之大清明。强调人的悟性，而不是细/分和思/辨。而天/人合/一的观点就是这么一路传承过来的，事实上这是把人/抬高到天/的位置。

所以说，中国人的观念习惯性秩序的自/负与僭/越，是从先/秦开始的。但我们现在的读书人，依然把先/秦解释为中国的黄/金/时/代，解释为我们的理/想/国。这才是观念秩序意义上最大的问题，应该有人看到这一点。

中国人反复讨论的“修/养”这个词语，属于典型的伪/善，因为在方法论的意义上强调的是自/己培养自/己，自/己提升自/己。也就是说，在一个人的开放式纠/错的意义上，一个人自/己是自/己的原因，自/己是自/己的结果，事实上也是自/己的方法。在这里，一个人自/己的意义被他自己抬高到终极位置，从而构成人性论意义上的最醒目的自/负。

我很诚实地对自己说，我就是一个无/赖，这是一个关于我自己的先验给定，是一个先于我存在的人/性事实。这意味着我靠自己来改进自己，提升自己，没有任/何可能性，因此只能祈求上/帝的赦/免与拯/救。当我这么思考，我承认我和庞大的中国思想史观念秩序形成了生命的鸿沟：你/们通向伪/善，我通/向自/由。

“子不言怪力乱神”，即放弃对形而上存在的追问。孔/子的这种思想方法，隐含思想史的巨大转型。即儒/家放弃对“巫”的追问，只关注“心”学。放弃对神的仰望，只关心人的建设。“巫”的本/意是神和人之间的中/介，类似于圣/经语境中的先/知或祭/司。由此中国人放/弃了形而上追/问，前面看不见神，后面看不见人，只看见人的道/德/伪/善。

在思想涌现的意义上，中国的知识人终于被赶出上/帝的圣殿，不再成为传递上/帝话语的媒介，而是退回到现实场域，用他们自己的知/识想象试图影/响人们的心/灵秩/序。

由此，中国的文化传统经过孔/子的建构，终于从“上/帝话/语——>人”的影响力秩序，更改为“知/识/分/子之人——>民众之人”的影响力秩序。因此，我们只能在人和人之间通过比较来寻找存在的意义，并且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想象成君/子，把别/人想象成小/人。

佛农·史/密/斯说，亚/当斯/密不是两张面孔，而是在市/场和道/德之间发现了终极价值，这就是“人类社会交换系统先验自发的和谐秩序”。而经济史学家拉斐尔和马克蒂论述过，斯密的思想来自他的基/督信/仰和斯多葛学派理论。前者相信人具有先验的自/私/性；后者则认为，上/帝的秩序下，每个人都是世/界公/民。

所以，当一个人声称自己是世/界公/民的时候，一定不要忘记了，你生活在上/帝的秩序之下，这才是你成为世界公/民的第一动因。可笑的是，今天这个时代的那些高喊世界公/民的人们，恰恰最不愿意相信自己生活在上/帝的秩序之下，他们最乐意展开的行为艺/术，就是向上/帝竖起中/指。

思想史研究者们对斯密的观念秩序的辨析，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综合考察斯密学术意义的路径。事实上，斯密的确立足于基/督/信仰关于“每个人都有/罪”的先验的人性论判断，把人的经济属性假定为“理/性经济人”，这表现为斯密的经济学思想的右倾特征，把人性还原为真/实的利/己之人。而在目的导向和市场秩序的意义上，斯密在经过大量的思想史辨析之后，把他的理/想国放置在格劳秀斯所构建的“天/然平/等体系”。在斯密的视角下，格劳秀斯是人类思想史上“第一个试图向世人提供某种这种体系的人，这种体系应该贯串所有国/家的法/律，并成为所有国/家/法/律的基/础（P452）。”

我的意思是想说，在世界目的导向的意义上，斯密事实上是偏/左倾的，他曾经幻想在这个世界上建构一种普遍的正/义，而没有把秩/序的/正义指向上/帝意志。这意味着在世/界秩序的意义上，斯密同样存在乌/托/邦的幻/觉，这是人类历史上所有大/思/想家们普遍存在的错/误。但斯密的人/性/论的右/倾的一面和他的世界目的导/向的左/倾的一面，共同成为一个综合的思想存在，并使得斯密有资格成为人类历史上杰/出的思想家之一。

立足于我对西方哲/学和西方神/学的了解，加上我比较坚定的基/督/信/仰，我认为孔/子在中国文化流变之中，大致具有希腊哲学苏/格/拉/底的位置。苏/格/拉底和孔子/都是想认识/神而不得，想认识自己而不得，他们赋予后人虚/心，求索的姿态。区别在于，西/方人不会跪/拜苏/格拉/底，中国人却跪/倒在孔子的偶/像之前。事实可能就是如此，如果你去过希腊，你很难想象希/腊的某个地方，会有一座专门跪/拜/苏格/拉底的殿堂。

而在中国，跪/拜孔子的人们比比皆是，并且把这种跪/拜理解为对传统的继承。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集/体性的跪/拜传/统，值得再三辨析。

有趣的是，当年保/罗去希腊传福/音，很多人看见了保/罗的能力，因此下跪敬/拜，保罗赶紧撕/开自己的衣/服，跪在地上大喊，你们不要跪/拜我，我和你们一样，也不过是人。我的意思是想说，正是因为保罗的这种警/惕自己的人/性的智者行为，给希腊人（欧洲人）训练出一种敬/畏上/帝的传统：当作为真/理的上/帝与我们同在，我们有什么理由跪/拜一个此在的、肉/体的人呢？(文/路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