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责任

罗美慧瞟了王松山一眼。

“想开车？还是坐副驾驶？”王松山丢出个问题。

“开车？你就不怕我直接把车开下悬崖？”罗美慧歪头看着王松山。

“哟，处座想和松山同归于尽？！”王松山的笑容飘上脸颊又看了眼罗美慧。

“王松山，你是在讽刺我吗？”罗美慧对处座那两个字心如刀戳。

“我来开车吧！”王松山没接罗美慧上一句话茬，看了眼还在生气的罗美慧，打开车门，做了个躬身请上车的姿势。

“你开车？连个手铐都不拷着你就不怕我跳车么？”罗美慧看着王松山没有动。

“如果你想走，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不必跳车这么危险！”王松山直截了当。

“你到底什么意思？”罗美慧看着王松山疑惑。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你想走，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王松山真诚的说着，摊开手：“我一没有带人过来，二我连枪都没有带。这前后左右没有任何埋伏也不存在任何陷阱。你想走，我绝不拦着。”

罗美慧环顾四周，确定王松山说的没有错，转头正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痛快说吧。”

王松山知道自己的诚意让罗美慧确定先放下负面情绪肯听他说了，点头：“我不想给你上什么政治课也不想讲什么大道理。我只想让你能平心静气的想想将来，我现在可以放你走，我也可以保证你安全离开南京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去隐居，永远不用担心被秋后算账。”

美惠敛眸看着王松山。

“数年之前，你曾对我说过中国这个词对你意义很重大，你还说你之所以从国外归来就是为了报效祖国。”王松山看着罗美慧观察她的表情变化。果然，当他说到中国和报效祖国这两个词时美惠的眉微动。

“现在，我不想逼迫你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信仰，党派，经年战乱之后这个国家就要迎来和平安定和发展，我只想告诉你，现在这个国家需要你！”王松山把需要你这三个字说得很重，重得让美惠心里翻腾起自己当初的立下的诺言，那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一时兴起，国外，虽然生活优越，但她看到了国家的积弱，于是她学成毅然归国。王松山说的没错，如果此刻她逃离了，那么她一生的志愿将付诸流水。

罗美慧看着王松山，王松山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坚定，对，就是这个，让他最欣赏的特质。

“你想要策反我？”罗美慧看着王松山，眼睛里是排斥。

“上级的任务是策反你！”王松山实话实说。

罗美慧嗤之以鼻：“我不会背叛党国。不会背叛三民主义！你别白费功夫了！”

“我没打算瞎耽误工夫。”王松山叹口气，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要是那么容易，十年间他早就成功了，转身上车：“走吧，我知道你不会跳车，跟我去个地方。”

罗美慧没有迟疑坐在副驾驶，反正她的态度够明确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上车。

车到了江边，停下。

罗美慧看着四周，这里并不熟悉。

松山带着美惠来到了一块很新的墓地前，罗美慧看着墓碑上的字，心紧缩了一下。

“还记得他吧？”松山指指墓碑。

美惠没有说话。

“当初，上面说如遇特殊情况可立即采取霹雳手段。”松山蹲下身擦了擦刚落下的灰。

美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也许不能亲口告诉你，但我能说和他短短的接触中我看到了什么，一个文弱的书生，离开祖国多年，为了在他心目中依然伟大而美好的党国毅然回国。但他等到的却是一个冷酷到随时可能因为莫须有假定出来的理由就会将他牺牲的党国。而且最终他就是死于保密局的流弹之下。”王松山站起身看看罗美慧，然后留下美惠独自在于明阳墓前。

美惠看着于明阳的墓，冰冷的墓碑，时光交错，她蹲了下来伸手抚摸着于明阳的墓碑：“于大哥，你还记得小妹吗？也许你会生气，甚至会痛恨见到这样的我吧。”罗美慧湿润了眼眶：“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让你的理想落空，我不想推卸责任，因为我无力改变上峰的命令，你和我一样。”美惠靠着于明阳的墓碑坐下来：“一样为了想要让这个国家变得安定国富民强，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理想。”

王松山在车旁抽烟，看着在于明阳墓前低低自语的罗美慧，他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只有这个躺在墓中的人，也唯有他才是美惠现在会信任的人，因为他不会让美惠心存芥蒂，可以让她吐露心声。

美惠看着蓝天：“于大哥，你知道吗？党国已不复往日，现在，有人要我选择，如果是你，你该怎样选择？”迷茫。

于明阳不会说话，美惠不可能得到答案，她也没有答案。

王松山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罗美慧站起身走回来。

王松山把车打着，罗美慧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沉默。

“下面你要带我去哪儿？”罗美慧不温不火的说着看了眼王松山。

王松山笑了没有说话，车继续向安排好的地方开去。

罗美慧本来无意看景致，只是眼睛随便扫着外面，景色越来越熟悉，不由眼睛瞟向了王松山，这里的路她太熟悉了，闭着眼睛也知道马上就到自己的家了！

王松山专注的开车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车到了地方，停在外面。

美惠冲下车打开院门往里面奔。

松山紧跟着几步向里走。

进了院子，美惠完全没注意到脚底下，差一点就绊了一脚，王松山才惊觉，这院子里躺着两三具解放军尸体，都是被利刃割喉，血液看起来还很新鲜，想要摸枪才发觉自己没带枪。

王松山警觉的伏下身按住美惠伸手示意噤声。美惠心里惦记着妈妈于是完全出于与松山的十年默契于是俩人只是目光交汇后一点头一左一右俯身向别墅里迂回过去。

身手敏捷的两人蹿上不算矮的护栏到达走廊，松山和美惠互视一眼，经年累积的配合成就了几乎同时出手的默契，门被小心推开，同时进入别墅内，别墅内没有翻动的情况。

美惠虽是焦急但是此刻需要冷静。松山对美惠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上楼让她在楼下。

罗美慧的妈妈住在楼上，自罗安邦去世她的精神也每况愈下加之有沉疴腿脚不太方便，住在楼上鲜少下楼。松山必须去楼上确定她是否安全。

美惠点头。正准备上楼，突然听见楼上有微微的动静，松山立即与美惠互换眼色后悄无声息的掩藏在柱子后面。

“我不走，惠儿，不，你们二处的处长在哪里？”美惠妈妈温柔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得出急切和担忧还有些不满。

“这兵荒马乱的，我也不知道罗处长去了哪儿，但是你必须跟我走！”低沉的声音响起。

美惠和松山立即提高了警惕，这声音熟悉，保密局一处的处长？怎么可能？他不是跟着毛人凤提前去了上海吗？怎么？

没时间细细琢磨，几个人的脚步声正准备下楼。

显然美惠的妈妈是被架着下楼的。

“我不走！”美惠的妈妈急了。

“为了你的女儿你也得跟我们走！”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别忘了，你都被共军监视居住了，而她得力的手下王松山在攻打南京时右臂上缠着白毛巾他可是身先士卒的冲锋，你女儿恐怕已经落在共军手里，死了也就死了，但没死说不定会被策反，只有你在我们手里她才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至于背叛党国！”声音虽然保持这原先的语速不温不火但是言下之意是个人都能明白。

美惠的怒火顿时溢满胸膛，自己与他也算同僚这么多年，难道一点同事之谊都没有吗？竟然做得如此决绝。

松山看见美惠的情绪稍稍手势示意让她千万别激动，因为虽然一处的处长为了不引起渡江部队巡逻的注意没有开枪，但是难保见到自己和美惠不会，自己和她都没有枪，还投鼠忌器美惠的母亲，听他的话自己为了日后的任务必须拔掉他。

美惠的母亲听到一处处长说女儿死了就开始落泪：“不会，我们家惠儿不会死！”

“好了，好了，别哭哭啼啼，咱们尽快离开南京！”一处处长的声音不耐烦起来，摆手。

几个喽罗立即架起美惠的母亲向外面走。

想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别墅里进来了人，因此都没有任何防备。松山和美惠轻饶过柱子躲开他们的视线，几乎同一时间从背后发起攻击，三个小喽罗第一时间被敲晕解决掉。其余两个却因为反应速度慢而被踢远撞上大柱子也失去行动能力，美惠的母亲跌倒后感觉胸口发闷没能躲开一处处长。

黑漆漆的枪口顶住了美惠的母亲：“别动！”

美惠和松山立即停手。

美惠的母亲看见女儿安然无恙：“惠儿！”

“妈！”美惠轻唤后安慰：“妈别怕，您别紧张，您心脏不好，千万别紧张，有我！”

美惠的母亲点点头。

“哟，这不是咱们的军统之花罗大处长吗？”一处处长歪着头调笑，又看看王松山：“行啊，王大队长，隐藏得够深的，你们俩一起出现，看起来罗大处长也已经被招降啦！”

王松山看了眼罗美慧，罗美慧就是想辩白此刻她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就像一处处长所说自己毫发无伤的跟着已经几乎算是在台面上的地下党王松山一起出现，她没有辩白的余地，而且他竟然拿着枪对着母亲的头，美惠是倔强的，从不受人威胁的，于是干脆也不说话。

“行啊，既然被发现了，想要全身而退挺难的，这么多年同僚，我知道你罗处长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信仰，就是招降也一定心不甘情不愿，不如趁这个机会，咱们一起走。你杀了王松山，然后我和你带着你的母亲想办法逃回上海，咱们就把今儿这事儿磨抹平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儿，怎么样？”一处处长饶有兴致的提议，然后阴狠的看着王松山。

王松山看了眼罗美慧，这个提议对她很有利，美惠也看看王松山思量许久。

美惠似乎做了决定点头一笑，转头看着一处处长：“为了表示诚意他没带枪，我也没有，我可打不过他。”说着向一处处长走去：“你开枪杀了他吧！”

美惠缓缓走向一处处长，而一处处长的食指在扳机的位置缓缓里抠，松山在枪击范围内没有躲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