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帮我家做了几年清洁的钟点工陈姐说，女儿要出国读书了，想借点钱给她做路费。我不算有钱人，但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几千块钱是没问题的，随时都可以来拿。”

    我之所以爽快应允借钱，是因为知道陈姐女儿的故事。

    她也是独生子女，只是父母早在她六岁时离异了，600元钱是父亲一次性给予的抚养费，此后一直是靠母亲做钟点工养家。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的女孩，是我们这个城市2005年的高考季军，被上海交通大学生物系录取为本硕连读。当时陈姐得知女儿高中榜眼，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说：“我女儿不容易。”乍一听，“不容易”，好像太简单、太空洞了。谁容易呢，参加过高考的人无不称“难”。但是，陈姐女儿的“难”与别人的“难”太不一样了。因为母亲收入微薄，女儿从小就懂得节俭，身上总是穿着别人给的衣服，上学总是两条腿走路，不坐要花钱的公交车。在学校就餐，早、午餐一起才2块钱的标准。生活在广东沿海城市，家里居然没有洗衣机，也没有电冰箱，她几乎没有享受过一般独生子女的普通生活，更不要说物质丰富的“幸福生活”了。高考前夕，我送了几箱牛奶给孩子当营养品，陈姐说，这是女儿第一次吃牛奶。不知情的人真的很难相信。什么年代了，小孩没吃过牛奶？但我相信，即使是经济发达的城市，家境贫寒买不起牛奶的也不乏其人。看陈姐的身上，在我家干活的五、六年里，总是几件旧衣服来来回回的穿，没买过一件新的。就那么一点点钱，要留给女儿读大学呀。幸运的是，穷人的孩子有志气，这女孩大学四年一直拿着奖学金。这次，她又考上了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研究生，而且是人家提供全额奖学金。上研究生的学费不用愁了，生活费也够了，但是去美国得坐飞机，机票钱得自己掏，这可急坏了陈姐，于是就有了借钱的事儿。

    大约是前天，女孩已经抵达美国，开始了她“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新生活。陈姐告诉我，女儿就读的大学离城市很远，买一次东西要走7、8里路。说着话，陈姐的眼睛就红了。她曾经跟我说，自己并不愿意女儿出国，看到别人的小孩出国花钱如流水，以她眼下的经济状况，不可能拿出一笔钱给女儿到美国去花销。没想到，女儿考上了不要自己出钱的名牌学校，千载难逢，不让她去不行了，这才为女儿张罗。生活就是这样戏剧化，家境贫寒，却激发了女孩勤学苦读的斗志：她现在可以吃得比别人差，穿得没人家好，但不可以永远贫寒，必须加倍努力读书，改变命运，创造新生活。“要翻身”，成了她读书的巨大动力，也成就了她今天走出国门读名校的宏愿。

    清洁工的女儿考上了美国名校，而且是全额奖学金。故事在她生活的城市传扬，也成了人们饭桌上议论的重要话题。陈姐说：没想到很多人知道我女儿。我肯定，她心里其实是美滋滋的，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