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小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影响,总以为只有杭州西湖才是最美的胜景,加之对苏东坡“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名句,印象太深,于是一说起西湖就自然而然地想起杭州。后来又读到一位清人写的“西湖西子比相当,浓抹杭州惠淡妆”,并在定居惠州之后,常到西湖游游走走,这一而再,再而三地亲而近之,惠西湖便自然取代杭西湖成了我心目中的最爱。
我不否认,惠州西湖不似杭州西湖那么雍容华贵,那么大家风范。乍一看,她平平常常,普普通通,没什么奇特之处,但是在我眼里,她“增之一分则多,减之一分则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也是众人口中的“西子”,一个从大文豪苏东坡到普通贫民百姓都真心喜欢的“苎萝西子”。其清清的湖水,明净柔和,与岸边盛开的紫荆花交相辉映,朴素极了,也好看极了;她分成五块呈现于世人,每汪湖水都各具神韵,又相互依存,因而惠州西湖也被人们称之为“碎西湖”。湖中的小岛郁郁葱葱,众多古木枝蘩叶茂,形态各异:有的参天盛大,傲然挺立,有的虬枝斜干,悬卧水边。盛夏时候深入岛上,可享尽荫凉舒适。水上的小桥弯弯曲曲,承载着游人通达西湖的各处景致。最引人入胜的是,这汪比酒更解愁,更灵验的湖水,不光吸引了无数的文人墨客,也搽亮了众多南下寻梦人的眼球,还招徕了南来北往的大雁鹭鸟上岛驻足嬉闹,因而自然形成了一个鸟岛,一个飞禽的天堂。这汪明净的湖水给予了惠州人丰厚的营养,也满足了人类的朋友——鸟类对生存环境的特殊需求。这就是惠州西湖,生活在惠州的生物的天堂。她的底蕴和厚道足够包容下任何劫难,也抵御得住时间对美的消磨。
遥想苏轼当年,遭贬寓惠,涉足最多的地方,一定就是这西湖。那时侯他本在京城做大官,终日除了操持公务,就是赋诗填词,写字做画,倒也有几分惬意。冷不防一纸“圣谕”,就被贬谪离京,来到了当年的蛮荒之地惠州。他心里多冤啊,他原是应该继续高歌“大江东去”的风流人物,可是朝廷内无人喝彩了。残酷的政治斗争无情地抛弃了我们的大文豪。在到达惠州后的一个深秋之夜,苏东坡写下了“一声鸣雁破江云,万叶梧桐卷露银,我自飘零足羁旅,更堪秋晚送行人”的诗句,可见其心境悲凉,情何以堪!好在惠州有个西湖,一个风光旖旎、平静祥和的“苎萝西子 ”。这使他常常怀想起“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的杭州西湖,也使他自觉不自觉地追忆起自己过去的辉煌。不幸的是,与他相伴羁旅的爱妾王朝云,在这期间也染病故去。他更加地孤独与寂寞,也分外地思念重重。然而他并没有沉湎其中不能自拔,他是苏东坡,一代豪放诗人。他一面寄情山水,逍遥游历:一面主动捐资筑堤修桥,建设西湖。他将自己完全融入了西湖,也把惠州当作自己深爱着的故里,因而获得了“父老相携迎此翁”的盛典。于是惠州西湖因为苏东坡而更加亮丽,而苏东坡也因为西湖而得以超脱,变得更加达观开朗,“泊然无所芥蒂”。可以想见,多少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他漫步苏堤之上,吟诵“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多少个秋高气爽的良宵,他呼朋唤友,造访逍遥堂,重吟“明月几时有”,“千里共婵娟。”他沉醉在西湖的怀抱里,将一切世态炎凉全抛脑后;他选择了澹泊和宁静,也赢得了一份轻松和自由。惠州西湖用她的从容接纳了苏东坡的淡泊,用她的灵气滋养了苏东坡的才气。我们应该为她骄傲,因为她的包容挺住了伟大的文学家苏东坡;我们更应该感谢苏东坡,是他赋予了惠州西湖深厚的文化内涵和独特的景致韵味。
听一位学者说,全国各地立有苏轼的雕像十几个,唯惠州西湖孤山之上的这一个最具神采。究其原因,众说纷纭。我以为,和苏东坡寓惠的经历有关。当年的苏东坡遭贬,妻亡妾走,一派颓然之势,原本弱不禁风的小妾王朝云,却挺身而出,伴随又老又病的苏东坡,来到惠州。在这一段冷暖自知的人生旅途中,他们相亲相爱,相濡以沫,其情之深,可以想见。风雨之中的王朝云终究香魂飘离,只剩下本不得志的苏东坡越发地忧患。然而苦难中的苏东坡,一面深情缅怀王朝云,一面以旷达之胸怀,带领惠州人民建造了很多福荫子孙的市政工程,至今仍在发挥功效。西湖孤山上的苏东坡雕像,之所以别有风采,他微锁的眉头里,深藏着强烈的忧患意识;他傲视群雄的面容,透出的是一股刚毅和正气;他挺直不阿的腰板,则表现出以造福民众为己任的非凡气派。
如果说惠州西湖是我们这座城市的眼,那么苏东坡就是西湖的灵魂。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说,西湖文化就是苏东坡文化。我们期盼,这种不可多得的文化遗产,它厚重的内涵和无垠的外延,能够长长久久发扬光大,从而为我们这个古城在经济腾飞的时候,在人文素养方面垫足底蕴,让城市的故事里,少些,再少些龌龊;多些,更多些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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