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东西几乎几乎绝迹了，没有取暖条件的地方我不清楚是不是还用，至少在我所到的区域里没有再见过。这个东西有些地方叫尿罐子，我们老家叫尿水罐子，也有的地方叫尿盆。在冬天房内没有取暖设施的那些年，冬天夜晚小便不受冻。

老家的周围有好多的土窑，离我家最近的一个大村小屯就有好多口窑，村里的好多壮汉都是窑匠，这个村整年价冒黑烟，那些年乡间工厂少，冒点烟也没大多少影响，人们也不反感。大大小小的器物都得靠烧，特大的像是大缸，能装成吨的麦子，还有大瓮小口大肚子也不少装东西。水缸得挂釉，不然就透水。盆也是大中小的一大圈，啥规格的都有，上街卖盆的时候，从大到小的一个盆一个盆底套着，像是一张大大的油旋，也像是硬硬的涟漪。除了火盆子，尿盆差不多就是烧的最粗的泥巴玩意。火盆的口收的小一些，担心火漾出来，尿盆的口放的开些，怕尿林啦出来脏了床铺。

现在过冬没觉得冷春就来了，好些年前不行，冬天冻得伸不出手，夜里不敢出被窝。晚上小便，就在旁边的几上或是桌上放个盆，内急就拿过来弓起身，潺潺几声就解决了，继续睡觉丝毫不受冷的影响。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厕所倒尿盆，在屋里放上一夜，满屋子的骚气。很多不讲究的人家天热了，也多懒不愿意去院子里厕所小解，弄得屋里都进不去人。孩子有好癔症的，晚上合着眼把帽子拿来，当了尿盆的。还有的孩子，有盆也是摆设，遗尿是种病，有不少的尿到很大了，还在被子上画着地图。凉被尿的褥子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男孩子自己都不愿意干。

我们小学的老师很严厉，到了几乎苛刻的程度。没挨他打的学生不多，我那么地驾着小心也没能幸免了。青山学习脑子不灵光，挨打最多，有次把他的脑袋上都给敲了不少疙瘩，身上也给抽的受过鞭刑一般。他是个公办教师，家不在村里就住在学校。为了报复他，就把他的尿盆给钻了了个小眼。钻这个眼是个技术活，大了警惕性很高的他拿盆进屋能看出来，小了尿完也露不了多少，起不到报复他的作用，钻个大小正合适的眼需要拿捏的很准才行。老师上当了，不过他很狡猾，并不急着拿出来嗮上，而是装出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依旧给我们上课，脸改怎么板的就怎么板。过了几天，我们都慌了，终于在一次被诱导后，一个蒲志高似的人物出卖了大家。那次，他下手厉害，打得宝来的脸都肿了。这位会写武把子，平时不大苟于言笑的老师不是等闲之辈。过了不几年，又来了位老师，人很邋遢，学生如法炮制旧法，他也跟个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的去凉那床骚气哄哄的褥子。不战而屈人之兵，学生也不再去钻他的盆子，觉得自己太笨，想惩罚老师，人家不当回事，就觉得很无能，只好罢休。

再有就是谁家冬天新娶的媳妇，闹房时候也把这个办法加进去。新媳妇出了丑，刚过门还羞答答的呢，也不敢出来骂街。老娘们不行，说要是惹着还不骂上个三天三夜啊。早年的这些器物不知道是哪天，就和我们的生活分手了，也在很多的忽略中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我在老家拆完的废墟上捡了几个油罐子，还有火盆啥的，有一个光看老碱就知道是尿盆。好多人看我拾起这些东西，还以为是宝物呢。几天遗存在老村里残砖片瓦上那些旧物就都没了踪影。

烧盆的那个村子窑火也不旺了，这些泥玩意没有用场了，花盆可用量越来越大啊，他们的活粗，可能是上不了档次，现在的花盆都快成工艺品了，很精致的。有的窑改作了烧木炭，现在吃火锅的越来越火。离此不远还有个叫窑头的村子，也没了窑，不知道都改了啥行当。

尿盆让整个冬天的小解都在热火中完成，现在农村的新房子里也都有了卫生间，暖气虽然不是集中供热，有的使用土暖，有的电暖，还有的直接就是空调。晚上不需要畏惧寒冷，啥都解决了。想了想，尿盆还有一个别名叫龌水盆子，盛的东西龌蹉，盆不龌蹉，是个和火盆一样很温暖的东西，别被因其用途玷污了名声的好。

还是我记错了，前两年去看年迈生病的大舅，他睡在一个脏兮兮的大炕上，床头的老木桌上就放着个尿盆。因长期无人冲洗，味道呛人鼻子。大舅血栓多年，手脚不利索，放个盆子比起来要方便不少。这也是我看到的最后还在坚持的尿盆了吧，大舅已经病故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同类情况的继续用着。

尿盆形象一般，像个笨汉子，味道也不好。有不少人喜欢说，尿盆腌咸菜——碱了（捡了），还有说有种喜欢标新立异的人就是，尿盆泡煎饼——好这一口。这话挺狠，对于和自己不一样的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没有破口的大骂了。

2016年1月28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