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古代社会各阶层的姐妹花
文/赵炎
我在之前的文字里提到，尽管姐嫁妹陪或姑侄女同陪的媵婚制，到了战国时已经基本停止。但是，它的变相形式却并未消失，姐妹花长期盛开而不凋谢，甚至“流芳”至今。
古代男人对姐妹花的追求和痴迷，是深入骨髓的。“郎采花，妾采花，郎指阶前姐妹花”（丁澎），是一种表现；喻其为“双美”，又是另一种表现。柳永曾多次感叹，“风流事、难逢双美”、“少得当年双美”，名相寇准也有“皆知独擅无双美”之句。在男人的“需求”驱动下，媵婚制名亡实存，只不过换了一个面孔而已，比如姐妹同嫁和丫环陪嫁，其性质就跟媵婚制大同小异。特别是后一种，古人干脆就借用古语，称之为媵，《新唐书·李迥秀传》中的“妻尝詈媵婢”，就是指骂陪嫁丫环。
姐妹同嫁一夫，历代都有，具体形式有好几种，有的是同时嫁一夫，有的是先后嫁于一夫，这当中又有共事一夫与姐死妹“填”两种。“填房”既非同时事一夫，又不形成妻妾之别，故赵炎在此不作详述。姐妹同嫁，见于正式记载的，多是皇帝或皇子们的后妃。
汉景帝为太子时，有个叫臧儿的老妇，本是楚汉相争时燕王臧荼的孙女，臧茶兵败被杀，她沦落为平民，先后两次嫁人，与前夫所生的两个女儿，也都已结婚生子。臧儿念念不忘自己的贵族出身，不甘于平民生活，就把重新富贵的梦想寄托在两个天仙似的女儿身上。她找人算命，得到“两女皆当贵”的吉兆，便找门路先把小女儿献入太子宫中，此女深受太子喜爱；臧儿又把大女儿从夫家夺回，又熟门熟路地献给太子。这个大女儿后来怀孕时“梦日入怀”，又在七月初七这个巧日子生下个儿子（即后来的汉武帝），更受太子宠爱。太子当了皇帝，此女就成了皇后，她妹妹也成为高级妃子。
由于姐妹花盛开的特殊“贡献”，臧儿被封为平原君，前夫后夫都追封列侯，与两个丈夫所生的儿子也都高官封侯。臧儿因连献两女而换得的数门富贵、很多人看得眼热，纷纷仿效，对后来的裙带政治、外戚专权起了很坏的作用。
汉成帝的皇后赵飞燕和赵昭仪，也是一对姐妹花，她们出身低贱，只因长得漂亮，能歌善舞，才被成帝看上，深加宠爱。成帝荒淫无度，中年早丧，没有子嗣，赵氏姐妹失去靠山，朝中争权激烈，把赵氏姐妹当作“祸水”顶罪，有失公平。东汉的马、窦、阎、梁等数代皇后，都是姐妹花先后入宫为一帝盛开的。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为了冲淡不利舆论，并进一步控制汉献帝，把三个女儿同时献上做贵人，三朵姐妹花同时盛开的，历史上例子不多。献帝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到来的“幸福”，居然不肯理睬曹氏三花，曹操就以谋叛罪杀死献帝的伏皇后、皇后父、兄及宗族数百人，献帝只好屈服，以曹氏中女为皇后。这是以同嫁配合夺权的一个典型。不过，当曹丕贬汉献帝为山阳公自己称帝时，这位曹皇后却心向刘家，把哥哥曹丕大骂了一通，好一朵带刺的玫瑰！庸懦的汉献帝则与曹皇后不同，为了苟全性命，曹丕称帝不久，他就把自己的两个女儿献给曹丕，辈分乱套了。
北魏世祖拓跋焘平定夏国，把夏主的三个女儿同时纳为妃妾，后来姐姐当了皇后。辽道宗的萧妃，因一直未生儿子，就让已婚生子的妹妹离婚入宫伴驾，通过妹妹生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元代采取多后制，其中不少是姐妹花。如元世祖的也速干皇后、也遂皇后，元武帝的慈宣惠圣皇后和速哥失里皇后，都是姐妹花，泰定帝的两个宠妃则都是兖王买住罕的女儿。明嘉靖年间还出过一件奇事。河南小乡绅李拱宸为求富贵，主动把女儿献入后宫。过了十多年，李拱宸死，他儿子又把幼妹献入皇宫。这对姐妹花只是低级妃妾，盛开得并不“娇艳”，李家亦并未因此而显达，但乡绅们却对李家相当敬畏。
清代只在满族贵族中选妃，姐妹、姑侄同时或先后被选入宫者不少。光绪帝的珍妃和瑾妃就是一对姐妹花。袁世凯有妻妾十六人，其中有姐妹，也有姑侄。袁世凯企图复辟称踣，众妻妾为争后妃位置大吵大闹，其中的姐妹姑侄也争得不可开交。以上事例，反映了姐妹花同时盛开于皇宫的不同缘由。
在民间，姐妹花为同一个男人盛开的例子也不罕见，只因她们身在下层，文人们只是偶作趣闻收入笔底罢了。从搜集到的各代婚俗资料来看，民间姐妹同嫁的原因，和帝王选、掠“双美”、献女入宫有很大不同，赵炎简单汇总一下，大致有三种情况：一是女方父兄俱亡，家贫无依，已嫁的姐姐把妹妹携往夫家抚养，有的久而变为同嫁，并形同妻妾。二是夫家稍有财产，丈夫生活放荡，妻子担心丈夫纳妾而受冷落，便把妹妹拉去做妾，企图姐妹一起管住丈夫。三是姐姐嫁后早逝，丢下孤儿，丈夫担心继室难容，岳家也不忍孤儿受虐，便用死者的妹妹继嫁，但这不是妾。这些起因，都是小私有者的善良愿望。但姐妹既变为妻与妾，便有矛盾，导致亲姐妹反目成仇，教训深刻。
至于丫环或伴娘陪嫁的婚制，几乎一直是权贵之门及小康之家的正常嫁女方式。陪嫁的丫环伴娘，数量常常很多。《三国魏志·武帝纪》裴注引《傅子》说，曹操痛恨嫁娶的豪奢习俗，因而他嫁女从简，“从婢不过十人”。从简者尚且如此，豪奢者可想而知。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中宗的女儿安乐公主，婚后都是仆婢上千，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陪嫁的。《红楼梦》中的贾母，邢、王二夫人，几位少夫人，都有不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薛宝钗和贾宝玉成婚，嫌自己的丫头不够，又把刚咽气的林黛玉的丫头雪雁拉去陪嫁。
由于陪嫁丫头跟小姐一起长大，在男人心中，许多时候也把陪嫁丫头视为跟小姐一样的姐妹花，加以青眼。如《西厢记》里的张生对丫鬟红娘，就别有一番情意。事实上，陪嫁丫头、伴娘中，年轻漂亮而又机灵的，多半会变成姑爷的妾。《清稗类钞·婚俗类》说，直到清末，不少地方的小康之家嫁女，都要设法弄个丫环或伴娘陪嫁。这其中除了风俗的原因之外，似乎也有“期望”丫鬟成为妾的意思，与小姐作为姐妹花一起盛开，防止姑爷纳外人为妾，给女儿带来心理上的伤害。
这其实不难理解。做妻子的把陪嫁丫头视为娘家带来的贴心人，让她们做妾，既可帮助自己约束丈夫，又因原有的丫头身份而容易使唤，比外纳的妾要放心。就丫头来说，被当作妾，虽然难以丢掉奴仆身份，却变半奴仆，半主人，身价有了改善。对丈夫来说，丫环做妾，如同姐妹花盛开，不但增加合法纵欲工具，又省却纳外妾的花费，乐而为之。（赵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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