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小龙女及其长大了的爱情

文/赵炎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这是金代著名词作家元好问写的一首歌词，被金庸先生移植到《神雕侠侣》中，曾造就出许多流行歌手，上至百岁老人黄药师，下到青春少女程英、陆无双、郭襄等人，莫不以吟唱此歌“为乐”。

    其中成就最高者，当数赤炼仙子李莫愁。她是一个真正的歌者，用整个生命去纠结、探求、诠释着这首歌，虽然到死也没搞明白这首歌蕴含的真意，但是，却为无数痴男怨女们留下了一个充满悲情色彩的爱情教育经典：闻者足戒，迷者当醒。

    爱情是什么？生活中，常有自诩为“过来人”的爱情失意者在唏嘘：不再为爱愁，不再被情伤，不再因为一个身影的来去而九曲回肠。可是，当爱情又一次来到面前，他们依然会飞蛾扑火。同样是“飞蛾扑火”，有的人毁灭的是自己，幸福的是别人，悲则悲矣，爱情的原色调未变；而李莫愁不但要毁灭自己，还想连整个世界都要毁灭，让爱情蒙上了一层血色：杀戮和蜕变。

    赵炎是个须眉，原不懂什么叫爱情，但一定比李莫愁理智一些，因为她的师妹小龙女告诉我：人长大了，爱情也应该长大。这是一句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话了，有些缠绵，还带些温暖。所谓“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白居易）路过，错过，盈盈泪光中，淡淡一笑都可以过。这就是小龙女的爱情观。

    爱在心里，淡淡释放。从杨过反出全真教进入古墓的那一天开始，小龙女的生活就发生了严重的变形，一对幼小的生命在渐次成长，毫无悬念地演绎着青梅竹马的美丽，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娇柔做作，一切都在顺其自然的授意中，释放出淡淡的爱情。这是一种没有长大的爱，杨过不懂，所以，理解为相依为命；小龙女懂了，所以，有了恩怨情长。这个时候，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无论是不是爱情，只要对方过得好，就足够了，足够了。

    情在爱里，脉脉回眸。杨过终于在千里护送陆无双南归的途中，理解了执手的意义：是风雨无阻里生出的恩义和担当，唯有如此才可能走到地老天荒。小龙女的一颦一笑从此深刻于杨过的血脉里，天下间所有女子的幽怨眼神，轻轻叹息，都成了小龙女的化身，都能让杨过为之疯狂。情在爱里，无论天涯海角，苦苦寻觅，成为杨过人生的主题。

    有的时候，被爱情所累的不一定是没有真爱的人，而是不知道爱情需要适时的深深浅浅，多多少少。比如，全真道士尹志平，他对小龙女的爱，并不代表着某种失去或消亡，而是以另一种更深刻的方式（肉体占有)给灵魂打上了爱人的烙印，如果你看不见，那是你的辜负。最终，尹志平以结束生命的方式向小龙女诉说了心声，获得了包括杨过在内所有人的谅解。爱情在此定格，近千年来第一次超越了性的窠臼，绽放出宽容的美。大家都知道，人长大了，爱情也需要长大。

    李莫愁的爱情观和她的容貌一样，始终没有长大，三十多岁了，还如同花季少女，这就注定了，她的生命将和她的爱情一样，一如花朵般的稚嫩脆弱。

    小龙女是真正长大了，在绝情谷底一住十六年，给爱情一个漫长的假期，走得再远，也有地图在手不会迷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李之仪《卜算子》)她和杨过跟着爱情一起长大，为了爱情，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放弃了一些又得到了一些，得到了一些又不得不再放弃一些，爱过也痛过。他们选择了无怨无悔。

    但是，真正长大了的，也只小龙女一人而已。在赵炎看来，当杨过绝望的一跳，已经足以说明一代大侠其实并未长大，起码在爱情上，和小郭襄同属一个年龄层次。如果两个人的世界里，只剩下你一个，你就应该放承诺自由、放自己走过。成年人的爱情里，依旧免不了聚散，但不要让爱成枷锁，让心成牢狱，让曾经爱过的人挣扎绝望。小龙女深明其中的道理，抚摸杨过的如霜鬓发，安慰道：我的过儿长大了。显然，这是在说人，而不是爱情。杨过真正长大的时候，是在二次华山论剑之后的果断抉择：携妻隐居。这个抉择显示出爱情的真谛--两个人的世界。

    长大了的爱情没有了那么多的分合动荡，因为有了些遵守爱情规则的男男女女，也就释怀了情感上的一些起起落落。比如，老顽童周伯通和瑛姑的爱情，也有这样的特点，虽历经百年，却在尚未长大的杨过的撮合下得以释怀，百岁老人才真正长大，曾经的“情三角”在百花谷做了好邻居。这是一个奇妙的故事，现实生活中恐怕不会发生。

    什么时候懂了自己也就懂了别人，什么时候不再苛求才会天长地久。这个道理，小龙女早就懂得，而李莫愁始终未知，即便是黄药师这样的高人，也不一定完全明了，遑论未成年的小郭襄？其实，这世间没有什么最好的爱情，只有最适合我们的牵手，比如笨得出奇的郭靖和精得离谱的黄蓉的牵手，就是绝配，他们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双双长大了。

    “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杨过的后人在《倚天屠龙记》里出现时，曾告诉张无忌这句话，话中有一张地图，一个传奇故事，有些缠绵，还有些温暖。而张无忌后来真的长大了，于四个女孩中找到了牵手之人，从此“绝迹江湖”。（赵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