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白门晚年为何欲望炽盛专找年轻人

文/赵炎

    孔尚任用一把桃花扇，成全了李香君的一世盛名，却让那把滴血纸扇，终究活在了一声声凄婉的戏曲里，而寇湄才真正是秦淮八艳中最悲的一朵。寇湄，字白门，她在气节上并无出众之处，相比柳如是、李香君等人稍有不如，但其人生际遇却极具风月场人物的代表性，不幸的婚姻、无果的恋爱、危险的性游戏等等，无不沾染了斑斑血泪。

    从《板桥杂记》所记内容来看，寇白门晚年似乎有些癫狂：“老矣，犹日与诸少年伍。卧病时，召所欢韩生来，绸缪悲泣，欲留之偶寝，韩生以他故辞，犹执手不忍别。至夜，闻韩生在婢房笑语，奋身起唤婢，自箠数十，咄咄骂韩生负心禽兽行，欲啮其肉。病逾剧，医药罔效，遂以死。”一个老妪在生理上如此依恋年轻男人，令人不解。据赵炎分析，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应该与她的畸形人生轨迹有关系，从一个如花少女一步步沦为性奴，寇白门的经历，每一阶段均可用“畸恋”来形容。

    五千灯笼照亮娼门佳话，寇小姐的人生却从此黯然起来。

    崇祯十五年(1642年)暮春，一位斯文有礼、温柔亲切的贵胄公子出现在寇白门的身边，他就是明廷保世袭的国公朱国弼，通过几次交往，两人产生了感情，“墙头马上遥相顾，从此思君即断肠。”在朱氏提出婚娶时，寇白门毫不犹豫答应了。这一年的秋天，17岁的寇白门浓妆重彩地登上了花轿。明代金陵的乐籍女子，脱籍从良或婚娶都必须在夜间进行，这是当时的风俗。朱国弼为了显示威风和隆重，特派5千名手执红灯的士兵从武定桥开始，沿途肃立到内桥朱府，盛况空前，成为明代南京最大的一次迎亲盛会。

    正所谓“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走进了这个灯火辉煌的朱家王府，也就走进了一个女人悲剧的开始。

    十七岁，如花的年华，板桥先生赞道：“娟娟静美，……然滑易不能竟学。”水一般美丽纯洁的寇白门，却留不住朱国弼的心，他原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娶寇白门，只是一时贪其少女美色罢了，数月一过，他又开始走马于章台柳巷之间，眠花宿柳，无所不为了。“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清冷的寂寥，无边的惆怅，伴随着寇白门度过了三年畸形的婚姻生活。

    1645年清军铁骑南下，碾碎了秦淮河的灯红酒绿，踏破了桨声灯影里国之栋梁们的南柯春梦，朱国弼可耻地投降了清朝，不久举家被虏入京师软禁。这个空有着“保国”爵号的男人，到头来不仅没有保住大明的江山，甚至连一个曾经或许爱过的女人也没有保住，还打算用一帮大小老婆去换钱。看着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的不是玩意，寇白门愤怒了，她用鄙视的口吻说：“若卖妾所得不过数百金……若使妾南归，一月之间当得万金以报公。”朱国弼思忖良久，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寇白门的性奴人生就此开始。

    短暂扬州行，真爱原来还是一场梦。

    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着短衫、骑白马、两婢女相随，从北京到南京，终于疲惫地再次投入秦淮河的怀抱，曾经的五千盏灯笼不见了，曾经的五千兵士不见了，还有无数驻目过她的才子亦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了临水照花的轻柔婉转，寇白门却显得义无反顾了，她需要银子来兑现自己的承诺，来了却这段四不像的婚姻。在旧院姊妹的帮助下，她筹集了两万两银子将朱国弼赎出，并说：“当年你用银子赎我脱籍，如今我也用银子将你赎回，咱两清了。”她的心已经死了，死在曾经也许有过的爱情里，也死在高举过的五千灯笼深处。

    两万两银子，一个不小的数目，如何还？《板桥杂记》里说她：“结宾客，日与文人骚客相往还，酒酣以往，或歌或哭，亦自叹美人之迟暮，嗟红豆之飘零也。”这些文字读来就令人心酸，把一个拼命赚钱的性奴形象刻画得泪水淋漓，从二十岁到“自叹美人之迟暮”，大概或者过去了十多年，在佳人若隐若现的容颜里，岁月悄然，青春流逝，奈何！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么，赵炎宁愿相信，对于这个悲情的女子来说，与其被人咏为女侠，或者更愿意有一段举案齐眉的婚姻，一个相濡以沫的爱人。因为曾经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个孝廉，扬州人，爱情的火花再度燃起，欲说还羞、着一袭红装，灿烂于十二桥畔、瘦西湖边。然则徐娘半老、欢场宿命，深深的夜色掩不住世俗的魔咒，短暂扬州行，真爱犹似梦。

    性游戏谱写挽歌，黄土盖棺心未死，香丸一缕是芳魂。

    进入晚年的寇白门，性情上变得完全畸形，追求感官刺激达到了极致，整日喜欢与一帮年轻人打得火热，甚至于在病中，还要求一位姓韩的年轻书生伴寝。然而寇白门真的是老了，容色衰减得厉害，以至于这位姓韩的书生非常的不乐意，居然去勾搭她的丫鬟。

    所谓美人迟暮就该谢幕，像寇白门这样“黄土盖棺心未死”的女人当真少见。从少女到性奴，畸形的时代，畸形的人生，造就了她的畸形心态。她追求过、挣扎过、寻觅过，然而命运之神没有给予她真正的爱，哪怕是一点点。三百年后，再从秦淮岸边走过，在嘈杂的人声里，赵炎听见了小贩们烤羊肉串的叫卖声，听见了油锅里炸臭豆腐的兹兹声，听见了五元一碗鸭血粉丝汤的喊声，亦听见了从秦淮柔弱的碧波深处传出来的那绕梁不绝、或歌或哭的歌声，歌声里点点滴滴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