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觅禾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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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丰
我们粤东客家人,原来称山楂为禾梨。这是多年前我客居延边时,偶然知道的。当时,热情好客的朝鲜族兄弟请我喝山楂酒。山楂酒,酒色老红,甜中透酸,可口可乐。我还是第一次喝它。或许,是由于那时山楂的身价已高,或许,是由于我在童年时,曾经与山楂“关系密切”……我不禁拿起酒瓶,仔细地端详起瓶上的商标和图案来——图案上的山楂,原来竟是禾梨!我一时恍惚在梦中。
人大凡对情结系之的物事,都会常常意念,乃至寻找的吧。明白山楂就是禾梨后的日子里,就对山楂树就格外留意起来。宅旁的小山爬过,远方的旷野觅过,森林公园里也寻了寻,秋色园林中也找了找。虽然我知道,自己仅仅识得山楂,还不认识山楂树:不知道像山葡萄树,还是像白玉兰树……但我还是希望能够突然找到它,希望它能够缀满赤红色的果实,披满岁月风尘,突然站到我的面前。

童年时,只要季节一到,山楂是不难见到的。商品意识还很淡薄的乡亲们,并不怎么珍惜它。经常是初秋黄昏,能见成群结队的山里人,一个个打着赤膊,挑着一箩一箩带叶的山楂,一起一伏地从远方大路走来,由大门口走过。当时,虽然家贫,但只要转身拉拉大人衣襟,央求央求,大人都会舍得花五分一角的,买上两、三斤。山里人也无意过秤,而是叫你取一只大碗来,随便装二、三碗去。将山楂洗净蒸熟,大人就让你装在衣兜里,随玩随吃。
童年的回忆,总是温馨的,而失落却总似深潭,不那么容易干涸。如今,假日里带着儿子逛商场,我只能在凉果柜台上略带遗憾地买上几筒由“原装山楂”加工的山楂片,给儿子也给自己吃。那山楂片已不便宜了:一块块如五分镍币大小、厚薄,呈朱红色,被精美的商业纸包卷着,约莫二十来片一筒,售价就达八角一元。我仍经常买。

我总是不情愿让吃一个个“原装山楂”的日子,变为一去不复返的童年往事。因而,每当金风一起,便寻思,故乡街头,或许还会有“原装山楂”摆买的吧。但后来终有人回话说没有卖!那些禾梨一摘下,大多就被大食品集团收购走了。收购价,还不低……
附言:
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作品,记得发表在当时《南方日报》“海风”副刊试刊版,是编者约稿。《南方日报》由“海风”替换了
“南海潮”。
这是我较抒情的散文,不是千禧年后我自觉写作的自然散文或科学散文。
这篇抒情散文,尤其文中的感兴,该得有独特的心境才能写出。现在我写不出如此的东西了。这种散文比科学散文要容易写得多,尽管也写自然风物。
2013、8、21 羊城,半山溪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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