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得是某年某月某一天了，一位唱片公司的先生，手持一谱，前来要我填词，接过歌谱，略略哼过，旋律流畅，谱子又短，极易填词。

“由谁来唱？”

“邓丽君小姐。”

一位美丽的影像出现脑海。

再拿起歌谱哼一遍。

 

左一遍，右一遍……

甜甜的声音，甜甜的笑脸，甜甜的女娃儿出现眼帘，甜甜的邓丽君马上神龙活现的伫立在舞台前。

好甜，好甜……开始填：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开始的前四句，开得很平淡，开得很平。正因为造句的平淡，造句的平易，容易被人接受，容易进到人的心里去。

    说它没有情吗？它有情。

    被赞美的人有情，“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赞美的人更有情，能够欣赏到旁人“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不过，这种赞美还不太俗气，让被赞美的人愿意接受。

往下，是一转折。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在这一转折中，有疑问句。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在这一转折中，也有肯定句。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在这一转折中，却又出现了令人不解句。

“我一时想不起。”

……

再往下，从疑问、不解，又恢复到肯定句。

 

     “啊！在梦里，

     梦里梦里见过你，

     甜蜜笑得多甜蜜，

     是你，是你，

     梦见的就是你，

     在哪里，

     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某一天，录音室传来电话：

   “庄老师，《甜蜜蜜》已经录音完毕，邓丽君小姐感觉唱得很满意，录音师及工作人员大家觉得都满意，满意到大家笑得甜蜜蜜……”

我听了自然也甜蜜蜜。

    当年台湾电影公司到印尼发行电影，主要是给当地华侨看。别人不了解台湾电影，他们就在电影院外播放这首歌。据说，第一排的人是席地盘腿而坐的，听到这首歌，就仰天倒下了，后面的人纷拥向售票口，虽然电影里并没有这首歌。

   《甜蜜蜜》歌唱带推出不久，大街小巷《甜蜜蜜》、电视、电台《甜蜜蜜》，台湾及东南亚《甜蜜蜜》，听说内地也传遍了《甜蜜蜜》，有华人的地方就有《甜蜜蜜》。

歌厅在唱《甜蜜蜜》，卡拉OK在唱《甜蜜蜜》，酒吧在唱《甜蜜蜜》，舞厅在唱《甜蜜蜜》……

香港一位女士到台湾，指着歌名说，《甜蜜蜜》是我的歌，我专唱《甜蜜蜜》，《甜蜜蜜》由我来唱，《甜蜜蜜》才会《甜蜜蜜》……

    《甜蜜蜜》不但疯迷一时，也疯迷很久很久，直到现在，还有很多地方《甜蜜蜜》，很多人仍在《甜蜜蜜》。

   究其实，《甜蜜蜜》为什么甜蜜蜜？纵然《甜蜜蜜》的确甜蜜蜜，也不至于甜到疯狂的地步吧！

说来，需要由歌词及曲分析，才能知道一些梗概。

   首先说曲，这首歌的曲子是一首印尼民谣，换言之，这首歌是先有了曲，再填词的。前边谈过，先有曲，后填词，对作词者是个考验。

   这首曲子短而美、流畅、轻快……

   哼起来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哼起来有种醉熏熏的感觉。

相对的词要短要美，要流畅，要轻快。最重要的必须有“情”。

    歌有情，才是情歌，但这首曲子需要的情不宜太浓、淡淡的情就好，多浓？多淡？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达到最完美的境地。

 

写歌填词五十余年，《甜蜜蜜》使用的时间最短，一气呵成，一挥而就。

   写歌填词五十余年，《甜蜜蜜》使用的重复句最多，也就是重叠句最多。

  《甜蜜蜜》中的叠句，是它的特色，也是让这首歌之所以流行，之所以受欢迎的要点。

   叠句缩短了歌的长度，叠句叠得好让歌曲唱起来听起来有种美的感觉，叠句的妙处最容易记。

  《甜蜜蜜》中的第一段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四句词，二十三个字，两个叠句占去了十六个字，是不是感觉到很短、很美、很容易记？

    虽然是爱情歌曲，却表现出清新的风味，以及中国人温柔、和谐的气氛，平缓的节奏，刚好可以抚慰所有期待温情的心灵，柔化了所有的刻板与教条，突显出邓丽君百变而充满穿透力的声音。

歌唱是听觉艺术，偏重于感性的。人们听歌，直接从旋律、歌词、节奏、和声、音色……得到感受。一首歌不仅词要好，曲要好，唱的也要好，《甜蜜蜜》之所以受到热烈欢迎，那是因由邓丽君唱的好，《甜蜜蜜》才会达到了高浓度的甜蜜蜜。

   “唱到竹枝声咽处，寒猿暗鸟一时啼”我想用白居易的诗来描述邓丽君对这首歌的演绎最为恰当不过了。我这样讲，相信您也有同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