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第十二次书学讨论会资料
随分拈花见真谛
—清代四川禅宗书家
赵仁春
题要:明末至清三百来年的四川书法史上,以破山海明为代表的禅宗书家熠熠闪光。破山是明末至清康熙初年,四川书坛的代表人物。他们的书法在禅宗史上、文化史上都留下了厚重的一页。本文对破山海明、大雪通醉、竹禅、含澈,就他们的书法艺术和生平及禅宗对书法艺术的影响作了重点研究。
关键词:禅宗、书法、破山、大雪、竹禅、含澈
禅宗是集儒、释、道文化精髓的中国佛教重要宗派。它对中国的文化艺术、哲学思想发展都有重大的影响。禅宗对中国书法艺术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对创作理念和思维的影响。在唐、宋、元、明、清不同时期的中国书法史上都可以看见禅宗影响的轨迹。
在禅宗史上,四川有其独特地位,数以众多杰出的禅宗领袖人物支持和推动了禅宗的发展。如唐时南充人圭峰宗密,什邡人马祖道一,简阳人德山宣鉴,他们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使禅宗的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宋时绵竹人法演及弟子崇宁人(唐昌)圆悟,尤其是后者,他所著的《碧岩录》把文字禅推上了顶峰,在一个方面演化为禅学,直接诱发了日本五山禅学的兴盛。圆悟禅系的弟子梓橦人无准师范,涪陵人兰溪道隆对日本禅宗的兴盛起到了至为关键的作用。兰溪道隆更是直接到日本弘扬禅宗30多年。日本镰仓时禅宗24家,其中20家都出于这一禅系。明清时无际明悟、楚山绍绮、破山海明的突起,为后期禅宗写下了深幽壮阔的一页。尤其是破山的双桂禅系,在四川禅宗史上有着重要地位。这些禅宗人物多是当时书法名家。如圆悟禅师的印可状作为日本国宝级文物保存在东京国立博物馆。兰溪道隆对日本镰仓书风的形成更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破山海明在明末清初康熙年间四川书坛,更是不多得的代表人物。
禅宗倡导的“明心见性”“一切无碍”“一念若悟,即众生是佛”(《坛经》)的顿悟思想,对书法创作的理念起到了很大的影响。禅宗的“大机大用,脱罗笼,出巢臼,虎骤龙奔,星驰电激,转天关,斡地轴,负冲天意气,用格外提持,卷舒擒纵,活杀自在。”这种自由、活泼、洒脱的冲破桎梏的思想对于多种书风的形成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晚唐禅宗僧人光在《论书法》中说:“书法犹释氏心印,发于心源,成于了悟,非口手相传。”也即禅宗所谓“不立文字,以心传心。”释亚栖在《论书》中说:“凡书通即变,王变白云体,欧变右军体,柳变欧阳体,永禅师,褚遂良、李邕、虞世南等。并得书中法后,皆自变其体,以传后世,俱得垂名,若执法不变,纵能入石三分,亦被号为书奴,终非自立之体,是书家之大要。”这与禅宗所立张的“打破佛象,本心即佛。”的精神是一致的。
据《居士分灯录》、《居士传》等书记载唐代著名文人王维、王勃、白居易、颜真卿、柳宗元、刘禹锡等都与禅宗有密切关系。著名书法家颜真卿书写的《多宝塔》,柳诚悬的《玄秘塔》都与禅宗有密切关连。柳宗元被贬柳州期间,多与禅僧交往,“一时南方诸大德碑铭之文多出其手。”诗人王维曾与荐福寺道光禅师为友,“十年座下,俯从受教”,并应神会之请,为六祖慧能写了《六祖能禅师碑铭》。
宋时书法名家苏轼、欧阳修、王安石、黄庭坚、陆游等人,无一不受禅宗影响。苏轼“自为举子,至出入侍从,忠规傥论,挺挺大节,但为小人排挤,不得安于朝庭,郁憏无聊之甚,转而逃人于禅。”(《宋元学案·苏氏蜀学案》)。黄庭坚是禅宗黄龙晦堂祖心禅师的入室弟子,他曾写到“罗虞相见无杂语,若问沩山有句无?春草肥牛脱鼻绳,菰蒲野鸭还飞去。”(《山谷先生诗集·外集》卷12)这是他参悟禅境的生动描绘。
在禅宗思想影响下的书法创作,书法意境出现了五彩纷呈的局面,或沉凝旷远,空寂绝尘。或风神萧散,飘逸不羁,或是狂放纵逸,满纸云烟。苏轼他在谈自己学书的态度和创作方法时说:“吾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苟能通其意,常谓不学可”。又说:“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他的书法表现了任远自在、天机流露的心境。学者之风,书卷之气溢于行间。黄庭坚书法取法颜真卿及怀素,信笔恣肆充分发挥了线条和意象的魅力,给人的诡谲,绮丽的印象,表现了禅宗“打破偶象”“本心即佛”的思想。清四僧之一的石涛更放言“在墨海中立定精神,笔峰下决出生活,尺幅上换去皮毛,混沌里放出光明。”“不立一法”“不言一法”,他的书法更是极恣肆纵逸,淋漓挥洒之致。
明末至清的三百余年间,四川禅宗人物破山、丈雪、竹禅、含澈,更是人人抱荆山之玉,个个握灵蛇之珠,给四川书坛留下了厚重的一页。入民国以后,著名书家赵熙、余沙园、颜楷、刘豫波等,与高僧频繁交往,深受禅学思想影响,他们的书法精品大都留在宫观寺院,如余沙园精美绝仑的禅行法想经在文殊院,颜楷的书法精品在文殊院、宝光寺可以见到。
一
关于破山海明的书法,启功先生在《论书绝句》中曾写道“憨山清后破山明,五百年来未见曾。笔法晋唐原莫二,当机文董不如僧。”对破山海明的书法作了高度评价。对破山的草书,启功先生认为“不以顿挫为工,不作媚之势,而其工其势,正在其中。冥心任笔,有十分刻意所不能及者。”在《论书百绝》第83首后启功小注:“先师励耘老人(陈垣)每诲功曰:学书宜多看和尚书,以其无须应科举,故不受馆阁字体拘束,有疏散气息。且其袍袖宽博,不容腕臂贴案,每悬笔直下,富提按之力。功后获阅书法既多,于唐人笔趣,识见稍深。师训之语,因之亦有所悟。明季佛子,不乏精通外学者,吾推清(憨山清)、明(破山明)二老。”五十年代郭沫若到成都昭觉寺,他写道“一别蓉城二年,今来昭觉学逃禅,丈雪破山人已渺,几行遗墨见薪传。”
破山海明的书法,在当时的典籍也有不少记载。如说他的书法可以避火灾(清嘉庆《梁山县志》卷十一)。这也可见时人对他书法的推崇了。“尤工书法”(张梦蝶《高梁耆英集》卷上)。“善草书”(清嘉庆《梁山山县志》卷十)“笔致飘逸有仙气”(谭永泰《石柱厅乡土志》第二册)。说他“腕底生龙蛇,妙擅钟王善”(《补辑石柱厅志》录“吊破山和尚。”)“体正力厚,纯法二王”“尽圣人之道,恐真正学佛者不如是。”(《黔诗记略》32引《播雅》)
综上所述,破山的书法艺术成就为当世也为后世所首肯。但由于破山他活动的舞台,主要是明末清初的巴蜀,在江南住的时间不长。省外知之不详,未象江南清四僧(石涛、八大、石溪、渐江)那样引起广泛的注意和研究,破山的书法艺术以致没有得到较大的重视,这种现象在今天应该得到纠正了。
破山(一五九七——一六六六),法名海明,又名通明,字懒愚,号旭东。俗姓蹇。他的祖上蹇义曾被明宣宗朱瞻基赐联“祈天永命天官府,与国休戚国老家。”(《明史》、《明统志》)明万历二十五年(一五九七年)正月二十一日,破山生在四川大竹双拱桥蹇家坡,俗名蹇栋宇。(《破山禅师语录》卷二“上堂语”)。破山出生时,蹇家已家道中落,已无昔日的显赫。
一六一五年,万历四十三年,破山出家于本邑报恩寺。
一六一九年,万历四十七年,破上来到湖北黄梅县四祖寺。四祖寺因唐初禅宗四祖道信曾在此说法,传衣钵与五祖弘忍而得名。破山在破头山苦读佛家经典和高僧著述,尝由悬岩下墜落伤足。从此人称破山和尚。
一六二二年,他告别破头山庐。来到庐山五老峰法云寺,拜在华严宗大师德清憨山门下。破山言辞锋利,诘难憨山。憨山为之语塞。随后他又参雪峤园信,圆澄湛然等高僧。其间闻天童密云在海盐金粟山广慧寺演法,又扶病前往。密云为明末佛坛泰斗。在密云讲法,高徒满座的法堂上,破山作偈说禅,语言机辨,且书法精湛,颇得密云青睐。密云亲书“曹溪正脉来源”一纸付与破山。破山成为曹溪三十五代法嗣。一六三二年秋,崇祯五年,破山告别密云,回归巴蜀。他在《辞本师归蜀》一诗中说“且随梦眼回川去,刈把山茅来盖头,火种刀耕粥粝饭,千腾万铸养高流。”他回到万县的广济禅寺,至此开始了三十四年的“大难七次”“烽烟不息处”的惊心动魄的巴蜀生涯。(《破山禅师语录》十一、十九卷。)
其间由于闯王破京师,蜀中则有张献忠起义,社会情势一片混乱。一六五0年民师有李立阳者屯兵涪陵。猛勇横暴。尝请破山至营中,破山导以慈念,化其杀机。立阳以肉进之曰:“和尚食此,吾当封刀”。破山曰“公不嗜杀人,僧何惜一口。”此后被执者,多所全活。
清顺治十八年,蜀中稍安,原设在阆中的四川巡抚及司道衙门移驻于成都,四川的社会政治局势转入全面的正常状态。其间破山用八年的时间修建了四川名刹双桂堂。康熙五年(1666)因病园寂。年七十四岁,弟子八十七人。遍布川、黔滇各大寺庙。蜀中名刹,如成都昭觉寺,文殊院,新都宝光寺皆其弟子修复创建。著有《破山语录》《山居诗》《双桂草》诸集。费经虞《蜀诗》、李调元《蜀雅》、孙桐生《国朝全蜀诗纱》录有其诗。
破山综其一生来看,是禅宗史上一个特殊的人物。他叛逆的性格和行事多乖,以及作品中流露的反清复明的思想,都为当道所不容。与破山同时代的刘道开在《破山和尚塔铭》中说他是“酒肉僧”。他生前留下遗嘱“老僧行径,大异诸方”“去亦不同故套”(《双桂破山明禅师年谱》)“戒其徒勿焚化,令备衣衾棺椁,殡葬如缙绅礼”(光绪版《梁山县志》)。他生前曾多次嘱咐弟子在刊刻他的著作时“不可不慎”定要删去“犯国忌”的篇段。(《破山禅师语录》卷13《复大雪上座》。现流行的乾隆版《破山禅师语录》已是经其弟子多次删削过的了。
《益州书画录》载1644—1735年间,四川有名的书家有先著、费密、破山、吕潜、李仙根等人。而破山无疑在这群书家中是最杰出的。
从现存世破山的书法来看,破山的书法面目主要是行书和草书。他的书法和晚明至清初的浪漫主义书风是一脉相存的。
晚明至清初,文人参禅是一种普遍习气。晚明著名文人徐渭、李贽、王阳明对禅宗的痴迷及清初统治者顺治对禅宗的狂热。使禅宗对书法艺术的影响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徐渭、王铎、傅山等晚明书家以其不羁的个性,惊涛狂雨,点画狼籍,擒纵自如的书风,冲撞晋唐法则,肆行于书坛,破山则是四川继承晚明书风,开清初书风的领军人物。破山书法,现存于世的不多。成都文殊院、新都宝光寺、省博有其墨迹。另双桂堂、龙藏寺、昭觉寺、石经寺有其刻石,匾额。另还散见于民间收藏。
草书“地冻雪留砌,天寒日照迟、游人愁出户,野鸟怯临枝,远岫雪封壁,平溪水结弥。此时开霁色,扶杖过长堤”。此石原在新都龙藏寺,现藏新都桂湖碑林。
梁平文史资料八九年第二辑有其墨迹两幅。
“狮子峰前狮子儿,含威踞地爪牙齐。有时反掷寻芳草,百兽闻之个皱眉。”
“问君曾读几车书,握管文成似有余。我已摇鞭君信否,归家应唤倒骑驴。”
昭觉寺有“牧牛颂”七绝,刻石漫患。
“草庐深处惟闻鸟,柴担香来半是花。”此件原系锦江书院山长伍嵩生所藏。碑刻藏龙藏寺,对破山作品深入的研究对于研究四川明、清书法史无疑有着积极的意义。对于书法的创作也不无借鉴作用。
二
著名历史学家陈垣先生在《清初僧诤记》一书中记载,清临济宗世系表中列了破山法嗣一人,即丈雪通醉。实际上当时破山门下高徒灵筏印昌、澹竹行密,字水圆拙,尼足如澜,破浪海月也都名噪一时的。但在众多弟子中,佛学造谐,诗文书画,则首推丈雪通醉首屈一指。于右任先生在《题张岳军先生藏丈雪和尚诗轴》一诗中写道“破山大弟子,圣水一诗僧,清绝如苍雪,悠然得上乘。头陀原不醉,心法自相承,四十八盘路,人间有废兴。”对丈雪的诗轴作了高度评价。《益州书画录》也载:丈雪“工书,善画山水。”
丈雪(1610—1695),俗姓李,名通醉。四川内江苏家桥人。明万历庚戌年(1610年)生,85岁圆寂于成都昭觉寺。
幼时母携入寺,见金象巍焕,慨深兴感。顾渭母曰:他日亦如此。父母从其意,七岁上古字山削发为僧。崇祯六年冬(1633年),闻破山荷金粟衣钵入蜀,乃直诣参谒,为破山赏识。一六三四年夏天,破山与通醉游蟠龙洞,师徒唱和,甚是相得。破山呤到“画断苍雪倒碧岑,纷纷珠玉为谁倾,拟将钵袋横拦住,只恐蟠龙丈雪冰。”(见《破山禅师语录》卷十九《号大雪上人》并用诗中的“丈雪”二字为“通醉”命名为“丈雪通醉”。丈雪也书《题瀑布》“谁将玉线挂山头,晴雨凄凄总弗收,几许劫风吹不断,牢拴天地一虚舟”。崇祯九年(1636)往浙江天童参见密云。旋回万峰。由是丈雪往来秦蜀,播教二十余年。顺治十三年。在陕西沔县与川中著名学者费密论禅。四月费密遂入静明寺静坐,自厉曰:百日之坐尚不能自定,况其大者乎?半月余乃定。”(张邦伸《锦里新编》)。一六五六年,在丈雪的生涯中发生了一件值得重重书写一笔的大事。丈雪不畏权势,当众指责了同为临济一脉,与顺治皇帝关系密切的道忞,即木陈。木陈曾奉召入宫,为顺治讲法,赐号弘觉禅师。顺治曾称赞他的书法“字画圆劲,笔笔中锋,不落书家时套。”
丈雪指斥木陈“种种谑刺,欺法门太盛……老叔独霸祖庭,欲抹杀破山、费隐两家矣。”(《巴蜀禅灯录》402页)康熙二年(1663年)还成都昭觉寺。见兵火之后,昭觉寺已沦为一片废墟。遂募资重建。据九十年代发现的刊于朝隆年间的《丈雪禅师行实》碑记载,丈雪一生住持过遵义府牛山雪居寺、汉中府静明寺,嘉兴府青莲庵,保宁府草堂寺。内江般若寺等。丈雪于康熙三十二年(一六九三年)坐化。著有《锦江禅灯录》15卷,《丈雪语录》十卷,《青松诗集》一卷。李调元《蜀雅》,孙桐生《国朝全蜀诗钞》录有其诗。《锦里新编》、《续高僧传》有传。
丈雪的书法墨迹,文殊院有条幅、屏条(见文殊院藏品录)。另内江般若寺藏经楼的匾对是其亲笔。
“肇元黄之既判,未有如今日之盛,登般若之高楼,必不是寻常之人。”
于右任的诗中,将丈雪的书法和诗作,比作当时著名禅僧苍雪。苍雪(1588—1656)是明末清初一位诗书俱佳的高僧。曾得到晚明大儒陈继儒,董其昌的赞许,与当时名人钱谦益,吴伟业、王时敏时相过从。苍雪的书法,天机自动,没有半点矫揉造作,独具天趣自然之妙。丈雪的书法清标高致,渊雅传神。体现了潇散质朴的韵致,其书自不在苍雪之下。
三
在清季的禅宗书家中,竹禅被人誉为“书坛怪杰”。
竹禅(1824—1901),俗姓王,号熹公。清道光甲辰(1844)在本邑报国寺出家。他自幼酷爱书画,所作书画多钤“王子出家”及“报国削发”两印。后因触犯戒律,成都将军完颜崇实怜其才,遂介绍他栖身新都宝光寺及新繁龙藏寺。竹禅在龙藏寺与方丈雪堂含澈谈诗论禅,相处甚洽。竹禅虽身披架裟,遁迹空门,但追求个性解放,始终未能做到“太上忘情”。了解他的人曾经有这样一段记述“所画多孤竹怪石,遇王公巨贾求其画,恒雅不欲绘,而对于方外女郎则乐于从命。窥其风趣,恨不能有两颗心,一颗属于佛祖。”咸丰元年,竹禅二十七岁,出川壮游。至汉口,上海,以鬻画为生。画名渐噪。一八六四年,云游大江南北“名山大刹,多有留墨,体格高超,轶唐迈宋,人是以珍重之。”“曾住京师数载。”与当时光绪帝师翁同和,礼部尚书徐友善。北京法源寺,宁波天童寺,杭州灵隐寺,成都文殊院均有其遗墨。九十年代浙江普陀寺曾展出竹禅书画87件。光绪二十二年(一八九五),含澈弟子星寿由上海竹禅处归蜀,带回竹禅书画多幅。其中最著名的是现存新都宝光寺说法堂两壁的巨幅书画《华严经序》和《捧沙献佛图》。其尺幅之大,为世所罕见。竹禅在《华严经》的自跋中说:“如是之字体,从古未有也。曾经五十余年写成。如是更其名曰,九分禅字,与八分隶书而为筹。”竹禅把篆书的圆转变为方折,用隶书的笔法写篆书,富粗犷豪放之气,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个性。另有竹禅赠含澈的《二松同根图》和一诗幅“聚首言欢有前因,结为同参又同根;寄语目下前程事,古稀经过又三村。”画幅寓意深刻,感情淳真。含澈为表谢忱,乃作《寄怀竹禅大师于上海》“别去岷峨久,年过四十春。禅超南北寺,画盖古今人。明月随风照,高风与我亲,勤修清净业,到老不因循。”竹禅著有《画家三昧》6卷本,光绪十八年(一八九二年)木刻刊行。
竹禅于咸丰六年(1856)归梁平,赠双桂堂贝叶经,舍利子。光绪二十五年(1899)归任双桂堂方丈。二十七年病卒。寺僧为建墓塔,墓门对联“携大笔一支,纵横天下,与破山齐名,脍炙人间。”有弟子方炳南,得其真传。著有《种菊轩画谱》4卷。《炳南花鸟画谱》,《益州书画录》有传。
四
清季同,光年间,四川禅僧有巨大影响力而又精于书法者,首推新繁龙藏寺方丈释含澈。《益州书画录》载“含澈,新繁人,字雪堂,工诗善书。为龙藏寺僧长,与顾复初,黄云鹄互为酬唱,辑有《纱笼文选》二十卷,《绿天兰若诗钞》十二卷。”上面的记载不准确。《纱笼文选》实则是八卷,《绿天兰若诗钞》为六卷。清人顾复初说含澈是“善谈名理,依于恒物,盖僧而儒者也。”(《赠雪堂序》)此谓确论,本来禅宗就包含了儒、释、道三家的精髓,就含澈而言,实则是一个穿着僧衣的儒者。
含澈(1824—1899年),晚号潜西退士,懒懒头陀,俗名支凤纲。其师云坞上人,也为诗人兼书法家。云坞草书学怀素,有《云坞试帖诗》二卷行世。
含澈从道光三十年开始,用五十余年的时间,创建了在海内外有着深广影响的龙藏寺碑林,龙藏寺碑林无论就其规模和影响都没有能超出其右的。碑林原有碑刻近二百通,唐代张旭、怀素,明代祝枝山、费密、解缙,清代担当、丈雪、郑板桥、张船山、邓石如等名家碑刻已不复存在,现有碑刻一百通。内存苏轼、黄庭坚、文征明、董其昌、石涛、刘墉、梁同书、王文治、何绍基等历代名家的篆、隶、楷、行、草书法精品。
在清代同光年间,龙藏寺成为四川佛教寺院雕版印书中心。在刻印了佛教典籍的同时,也刻印了大量的其他书籍。现存尚有66种。
在含澈的一生中,他与江南才子顾复初,书法名家黄云鹄,著名金石学家王懿荣,酬唱往还,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顾复初(1812—1894),字幼耕,又字子远,号道穆,晚号潜叟。擅诗词,长书画,名扬蜀中。其篆,隶、行、楷、神似邓石如,草书摹王羲之。画学唐人,焦墨作画,气韵不凡。郭沫若赞其为草堂寺所书联“句丽词清,格高调宏,脍炙人口。”顾复初为龙藏寺书碑十通。
黄云鹄(1819—1898)字祥人,号翔云。湖北蕲春人。同治十年(1871)任成都知府。黄为书法名家,青城上清宫刻有其书“青城第一峰”字大盈米。黄云鹄为龙藏寺书碑十二通。光绪十一年(1885年),黄云鹄与含澈访彭州丹景山,即兴作《夜宿牡丹台》诗。笔者曾藏于黄云鹄书此诗原件,整幅五尺,字势雄强飞动,诚为不可多得的佳作。
王懿荣(1845—1900),字正儒,号廉生。山东福山人。光绪二十一年署国子监祭酒。王氏精研金石学,是最早发现甲骨文,并定为商代文字的学者之一。光绪十年(1884年)王懿荣作《病中寄怀雪堂上人》。王懿荣为龙藏寺书有《雪堂上人招游东湖》诗碑。
含澈还和当时著名文人何元普,李惺,林涛如,伍崧生等时相往还。
新都区文管所现藏有含澈墨迹20幅。
含澈的书法在清中,晚期的四川书坛应占有一席地。光绪十一年(1885年),他在《刻邓完伯先生篆书心经跋后》中说:“书家以平和简静,遒丽天成为神品。酝酿无迹,朴直相安为妙品。宣宗成皇帝时,包世臣以完白山人隶书、真书列神品之一,分、篆草书俱臻妙品,澈心仪久之。今得篆书心经于周西恒孝廉,乃命小徒融天法双钩摹仿,融琢砻石泐之,书数语,以申景仰之忱”。从这段跋来看,含澈的书法美学见解是受过包世臣《艺舟双楫》影响的。含澈的时代,碑学早已风靡一时。但他的书法创作似乎未受其影响,时尚的北碑,在含澈的笔下未见踪影。见到的是行书和草书。他的行书明显是二王一派的路子,但显然受过苏、黄、米的影响。他追求的风格是“平和荀静,遒丽天成“写的劲挺遒丽,而无清季一些写阁帖的人的靡弱。笔者在昭觉寺看过含澈写的一幅2米4的横幅”藏经楼倚御书楼,天雨天花灿益州,龙象神通昭四,精严法界著千秋,旋檀香里卿云护,蔔林中爱日留,真隐家风真觉嗣,应从初地话阎浮。光绪九年春访昭觉寺明照方丈瞻仰御书匾额恭记一律,雪堂含澈。”
这桢横幅写得清刚奇逸,笔法酣畅,神彩雍容。
清季禅僧中,精通八法的人不在少数,如文殊院方丈乘三,宝光寺方丈妙胜,入民国以后宝光寺方丈贯、龙藏寺云坞,星寿等。他们的书法创作有着自己的艺术特色,在繁荣、昌盛的清季四川书坛上有着自己独特的地位。
参考书目:
一、谢国桢著,明末清初的学风,人民出版社82年版。
二、正果、禅宗大意
三、巴蜀禅灯录,成都出版社九二年版
四、梁平文史资料,八九年一、二期
五、吕澂著,中国佛学源流略讲,中华书局七九年版
六、潘桂明著,佛教禅宗百问,今日中国出版社八九年版
七、倪宗新主编,冯修齐著,龙藏古寺,四川人民出版社二00一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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